于程雯而言，贺奚就是个彻底的完美主义者。在他提出保留白色墙底，并且只打算用墙纸和黑白办公桌椅为主旋律时，她还颇有些意外。
室内设计组加班加点一周后，贺奚终于把头一点，好歹是拍了板。
程雯小姨和姨夫家在B市中心的胡同街道里，房子虽旧，但胜在干净整洁，街坊邻居也在这住了大半辈子，每个角落都散发着烟火气。
如果不需要赶工，程雯的周末通常会过得很佛，如果朋友没找她约局，她就会去妈那里吃顿饭。
“呦，稀客啊。”程雯打开门，见到了罗朗在抱着switch玩，“终于肯屈尊降贵，从B大回来了？”
“天冷了，回家拿趟衣服。”瘫在沙发上的男孩回头看了烟程雯，笑道，“也想我姐了。”
“那可不得，要不是我给你辅导作业，某人怕不是连B大分数线都没摸上呢。”
罗朗是小姨的亲儿子，正上大二。
程雯很喜欢她的表弟，他人如其名，温柔又开朗。
罗朗他爸是个作家，作为鼻祖级别的文艺男青年，打他们姐弟俩小的时候，就在他们睡前念几首诗。程雯对他小姨夫的文化教育很不感冒，罗朗却听的津津有味。
天生就有艺术细菌的他填志愿的时候分数超了王牌专业金融系不少，但他最后选的中文系。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小姨气得跳脚，拿着鸡毛掸子将罗朗从巷头追到巷尾，最后被程雯和她姨夫拉住。
“我当时就数学不好，我可谢谢您了。”罗朗盯着游戏机道，“我成绩没那么差，和我姐说话呢。”
程雯这才注意到了他耳朵上的无线耳机。
罗朗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没有，就算我姐不辅导我到时候照样考的比你高。”
她感觉自己好像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今天妈去跳舞了，饭菜在锅里。”程雯将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了桌。
“好。”罗朗对着手机说，“去吃饭了，下午再打。”
“我看你平时也不太打游戏，怎么现在有这心思了。”程雯往他碗里捻了只鸡腿，“谈恋爱了？放心，你要是觉得还没稳定下来，我肯定不和妈说。”
“我室友找我激情联机呢。”
罗朗将脸埋在饭碗里，看不出情绪。
“我还好奇，我弟从小到大追他的女生无数，到底是谁入了他的法眼。”程雯喝了口汤，“看你和室友关系好，我也就放心了。我当时进了一个机器人社团的技术部，里头全是男的，我一个室友就在后头嚼舌根，说我靠脸进去的。”
“你靠脸进去也不是不可以。”
他夹了块糖醋鱼，笑着扒了口饭。
“放屁，你把你姐当什么人了。如果不是真心喜欢那个机器，谁又愿意和一群糙汉呆在一起呢。”程雯赏了罗朗一个白眼，“不过如果和室友关系铁，能靠谱一辈子。潘枝花上学时别人以为我和她走得近，别人还以为我俩是一对儿，真的是以假乱真。现在也铁的不行，相亲还帮我把关。”
“姐啊，你这粗神经什么时候可以磨一磨。人同性恋都小心翼翼着呢。”程雯并没有注意到罗朗笑中的失落，“上周听妈说你和贺学长相亲，咋样了。”
“自然是叫一枝花给我帮忙了。我告诉你个秘密，你可别跟咱妈说。”她的语气变得神经兮兮，“贺奚是深柜，不过他一上来就跟我坦白了，估计家里人还不知道呢。看在他不是个骗婚gay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他保守秘密吧。”
“我吃饱了。”罗朗端着碗和盘子进了厨房。
程雯坐在桌上端详着他，总觉得她弟今天不太对劲。她和罗朗关系一直都很好，有什么秘密都会一起分享，成长的路上一直是对方的树洞。
只不过她不知道她的树洞和贺奚的关系很好。
罗朗主修文学辅修心理，贺奚作为荣誉毕业生，有时候会被心理系的教授邀请回母校讲讲心得。再加上他跟奚教授一块研究课题，贺奚就变成了他半个直系学长。
贺奚是个尽职尽责的学长，只要罗朗的论文出现困难，贺奚都会尽力帮助他。
如果不是早遇到了那个人，罗朗觉得自己可能要喜欢上贺奚了。
「云舒：学长，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罗朗洗完了碗，看到了贺奚的回复。
「贺奚：我记得重要的文献我都打包发给你了，难道是有遗漏？」
「贺奚：还是我妈刁难你，让你去跟听研究生的项目？」
「云舒：......不是论文，咱俩就不能聊聊私事吗。」
「云舒：我姐说你是gay，是深柜。」
「贺奚：......」
「云舒：可我记得有学弟给你表白的时候，你明明拒绝了，当时你明明说你喜欢女人。」
「云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云舒：我姐这方面可糊了，我可不想她被骗，你说实话，不然我去告诉奚教授。」
「贺奚：......」
「贺奚：我骗她的，而且她也不喜欢男人。」
「云舒：你傻啊，我姐要是是弯的还用得着三年相几十次亲？」
「云舒：再说了，我姐那脸那身材，要真是弯的，早有无数姬佬前仆后继了。」
「云舒：所以你们俩一直互相装自己是同性恋？」
「贺奚：好像是的。」
「云舒：[黑人问号.jpg]」
罗朗快要被这两个人给幼稚疯了。
原来母胎solo都是这么喜欢拐弯抹角的吗。
「云舒：你要是不喜欢就直说呗。」
「贺奚：奚教授下了死命令，要是我这么说了，过年就别想回去了。」
「贺奚：算了，你知道就行，不用跟你姐解释了。」
「贺奚：不然搞得像我真有可能喜欢你姐一样。」
「云舒：......」
「云舒：学长，你三十了还是母胎solo，再不谈恋爱就真成老男人了。」
「云舒：凭良心讲，我姐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优秀的女人了，如果你看不上我姐，那你可能看不上任何人。」
罗朗有些无语，他抱着手机，感觉自己很像从前去各个村里说亲的媒人，就差头上戴一朵小红花。
「贺奚：她确实是个很优秀的建筑工程师，方案完成的很有效率，是一个可靠的工作伙伴。」
这话说的，像个发表总结陈词的领导。
「贺奚：但我觉得恋爱，很没有意思。」
「云舒：没谈过怎么知道？怎么着也得试试看啊。」
「贺奚：我手头上都是离婚案，你觉得我见过的还少吗？」
「贺奚：世界上真正的爱情很少的，就算有，很多都是昙花一现。文学读物别看太多了，有空看看今日说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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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雯正在拳击馆挥洒着汗水。
她也想躺在沙发上，不吃饭就能瘦。毕竟快到三十岁的她早已没有吃啥都不长胖的强大代谢了，更何况最近熬夜赶项目，不知道带头点了多少次夜宵。
她扎着高马尾，长腿用力地踢向教练的护腕，惊人的脚力让教练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已经练了三个小时了。”教练挥了挥手，“哪怕是当作业余爱好，练散打的女生很少，打地这么凶的女生这儿就你一个。”
散打这个运动需要人有杀气。所谓杀气，就是那股不打倒对手不罢休的狠劲。教练教散打教了好几年，一般的女生一上来都怯生生的，挥拳并不快速果决，练了一段时间后就放弃了。
程雯不一样，教练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她时觉得这个女生很开朗，逢人三分笑。但真打起来的时候，她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好像每次挥向他的拳头都像是使出自己全部的力气。
而且她的体力也是同一年龄段的佼佼，十几二十出头的小姑娘实打实地练一个小时就累了，她练两个小时才会休息，而且时间愈长，她越不知疲倦，好像有股破釜沉舟的气势。
“姑娘啊，我觉得你练得很不错，下次练拳的时候还是悠着点。”教练说，“你经常这么练小心脱力。”
“是吗？”程雯坐在一旁喝了口水，“也许是工作压力太大吧。”
“平时来我这儿练的女生就少，周末就只有你一个。不陪男朋友？”
这家健身房才刚开业半年，教练当然不了解程雯稳定的情感状况。
“我没有男朋友呢教练。”程雯语气放松，“健身撸铁撸到了一定境界，就四大皆空了。”
“不找一个吗？”教练笑道，“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肯定追你。”
“哈哈，没那么容易的。”
程雯顿了顿，用手抹了把汗。
“爱情就像都市传说，人人都在谈论，但很少有谁见过。”程雯说，“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遇上，但我也不想为此苦苦寻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