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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邂逅天城山(2)

灯光暗下来,今宵的快乐正式启动,饶是辉煌宴会厅内,是谁也看不清谁了。

舞会的间隙,一些计划在华投资的日本企业派遣代表作了简短的发言。其中有一间百货机构的代表是中国人,叫做高屹的,也是一位风度翩翩,斯文俊秀的男士。

徐斯瞅着这位男士,在想,他是不是刚才同江湖在后花园里讲话的那一个?

这位高屹是代表机构来宣布今年在华开店计划的,吸引了不少人将他围住问询项目细节。

徐斯没有去凑这个热闹,管自同齐思甜继续闲聊。只是万事未必如愿,才聊不到一刻,他就被表舅抓个现着。

方墨剑素来不喜自家小辈同演艺圈人士接近,走过来时是端着面孔的。齐思甜这位见惯人眉头眼额的就速速撤退,留下徐斯无奈耸肩。

后来的两个小时,徐斯跟在表舅身后做了应声虫敬酒徒,洋酒茅台清酒都灌了不少下去,头脑就开始昏沉。

他暗暗瞥见舅舅同婶婶走到一处说起话来。

洪蝶婶婶今日穿了GUUCI上一季的V领深海蓝色低腰天鹅绒相拼双绉丝晚礼服,以匹配洪蝶一身媲美白种人的皮肤。

徐斯曾在朋友们面前这样赞叹女性之美,说:“要一身剥壳鸡蛋一样皮肤,才叫精彩。”

现实中周身边的女性,统共只有婶婶能完美诠释这份精彩。

这位婶婶的美丽,已经跨越了年龄的界限,举手投足之间的风情不能用语言描绘一二。但凡男人站到她跟前去,就不得不被她吸引着带上一份男性的自觉。

她又是极会打扮自己的,选的这身礼服既配她的皮肤,也配她一头利落优雅的短发,还露出了她优美的颈脖和白玉一般的双臂,这样根本不肖佩戴任何首饰,就能走到哪里都带一团淡淡艳光。就在这现场,也能把小她一辈的江湖比得似壁花。

徐斯觉着自己喝多了,思路不受自己的指挥,便寻个机会退出了宴会厅。

他在一楼大堂坐了一会儿,醒了会儿酒,然后上了楼。

旅社最高一层也不过是五楼,电梯门开之后,一路铺着软软的地毯,走在上头悄无声息的。

徐斯是走到自己房间门口,把门卡插进卡捎的时候,才发现有人跟着他。

他转个身,江湖跌跌撞撞走过来,脚步分明不稳当。徐斯怕她跌倒,伸手扶了她一把。

这位千金一定喝了不少酒,徐斯被她迎面的酒气一熏,自己又昏沉了几分。

江湖的整个人就软在了他的怀里,手无意识地攀住他的腰,在他的丹田下二分处抚扫。

这太要命了,徐斯捉住她的手,但又没动。他不知道自己是想要她停止,还是想要她继续。

江湖歪歪地靠在他肩头,双颊酡红,醉眼迷离。

不过两个小时,她竟能醉成这样,不知喝了多少酒精下去。

徐斯拍拍江湖的脸,她的脸蛋似苹果,还是熟透的,伸手可摘取的样子。他不自禁就舔了一舔自己的唇,才方觉适才不停说话不停灌酒,让嘴唇都干涸了。

江湖微微睁开了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看清楚眼前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清楚自己在干什么。

她抬头凑到徐斯面前,她的唇贴牢了他的唇。

江湖有很漂亮丰满的嘴唇,徐斯吻上去,才知道不必口舌交缠,唇齿相依一样可以缠绵。可她偏偏探出了一点舌头,灵巧得像条蛇,似无心,但这勾引着实有力。

女人的舌头灵巧,像香滑的巧克力,真是丝般感受。除了那点酒气。

徐斯丹田之间有股气往上窜了出来,有点点动情,也自认是乘人之危,他按住她的下巴,以便抬高她的唇,另一只手按住了她的臀部。

他就这样靠在自己的门前,接受这一番投怀送抱。撕扯纠缠之间推开门,两个人重重跌倒在门里的地毯上。

先是江湖懵懵懂懂自己爬了起来,一个趔趄靠在门上,又将门关上了。

门里是一个黑暗世界,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徐斯跟着爬了起来,对面的那个女人伸手拽住了他的手。她在四下摸索,无法站牢,好不容易摸到他的手,便紧紧攥着,不放开。

黑暗里可以将欲望放大,徐斯清晰地感受到身体真实的反应,在酒精的催化下,要逐步逐步吞没他的理智。

如果对面的女人理智一些,应当速速离开。

但是江湖贴了上来,揪住了他西服的前襟,仿佛想在黑暗里仔细瞧清楚。

徐斯握住她的手,承担她的重量,被她逼得步步后退,再要倒入床上的前一刻,他问:“江小姐,你知道我是谁?”

江湖咕咕哝哝,口齿不清:“徐——”

原来她知道。

徐斯又问:“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这一次江湖把话讲清楚了:“你觉得我漂亮吗?”

她问好,又抬头吻在了他的脖子上。

瞬间的激情,可以燎原,而黑暗,助长了激情,可以不问原因地肆意地去燎原。

徐斯推高了她的船领上衣,扯开里头的衬衣,就坐在床沿,吻着她的腹她的胸。

江湖的身材不错,原来她穿着蕾丝胸衣,轻轻软软,让他很直观地就感受到她胸口的温度。

徐斯反身将江湖压倒在榻榻米上的时候,又听见她迷迷糊糊地问:“这里是五楼?这里的窗子是不是能看到悬崖上的朝阳?”

他胡乱应和,忙于舔舐吸吮她的身体。

全凭感官的反馈,他能知道她也有一身丝滑的好皮肤,正是娇生惯养出的出水芙蓉,该丰腴的地方一点都不含糊。

酒香和女性的体香,如同日本海上的完美风暴,一波接一波地刺激着他的感官。

徐斯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正人君子,他甚至在想也许这位失去父亲的孤儿需要抚慰,故此选择一种极端放荡的方式来发泄。

他褪去了江湖的长裤,把手放在那一点敏感的地方,她的欲望之源诚实明白表示出她亦有此渴望。

徐斯微微支起身体,先没有进一步的行动,还是又给了江湖些许考虑的时间。不管她有多醉,她都有是否继续下去的主动权。

但江湖没有动,她把脸埋在枕头里,让徐斯没法看清楚她在那刻的表情。

实则徐斯的手放上去的那一刻,江湖就好似感到被闪电灌顶,直逼逼地劈去她些许清醒意识,人更迷惘,只能跟着感官行动。或许她已无力去分辨其中陈杂的百味。

徐斯在进入的时候,用手包裹住她的胸,感受到她的心跳,都一样的快。至少两个人的身体都是诚实的,律动和呼吸都是急促的。

她是清醒地,自愿地,荒唐地在同他发生了这样的关系。

那么,且先好好一通享受。

整个过程中,徐斯流了汗,江湖似乎也流了不少的汗,脸上都是湿漉漉的,像被雨水打湿的苹果。

但是到了半夜,她让他差点当了杀人嫌疑犯。她还一改先前的沉默和迷糊,变得伶牙俐齿,竟然能把握话语主导权。

徐斯按住江湖,看她气喘的胸脯渐渐平静,不再言语。

窗还开着,他转头看看窗子,再看看床上的女人,异常恼火。他一手按住她,一手扯了毯子过来把江湖裹了个结结实实,江湖就是个破麻袋,随他便。但他还不敢掉以轻心,又捞起自己先前随意丢弃在地上的皮带,把江湖连手带腰绑了个结结实实。

等他再抬头望向江湖,借着月光看到她竟然闭上了眼睛,脸蛋红扑扑的,真是苹果正熟透,同刚才在他身下婉转呻吟一个样。

这样一想,徐斯又懊恼又愤慨,坐起来穿好了裤子,又穿好了衬衫。

这时候,门“卡擦”一声,被打开了。

外头有人低声问:“徐斯,你在吗?你怎么把房卡插在外面?”

这位半夜的不速之客竟是洪蝶婶婶,她“啪”地一下扭亮了灯,然后走了进来,手里还捏着房卡。

徐斯这时堪堪才立定,被突如其来的声响和灯光炸了一个猝不及防,用手往眼睛上微微一挡。

洪蝶才是大吃一惊。

面前的地毯上躺着女人的外衣内衣,而女人躺在徐斯的床上。面对眼前混乱情状,她只一眼就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洪蝶来的正是时候,也正不是时候。她是又气又恼,伸手拽了徐斯到门外,又将门虚掩起来,而后目光严肃,盯牢他。

徐斯用手挡一挡长辈利剑一样目光,解释:“她刚才想要跳窗。”

洪蝶还是严肃地凝视他。

徐斯无奈放下手:“我没强奸她,您别这样看着我。”

洪蝶恨铁不成钢一般摇摇头,推开他说:“你去我的房间,收拾好你的衣服,还有你的鞋子。”

徐斯百口莫辩,也是无处可辩,又在长辈面前惭愧万分。确实是自己昏了头,色迷心窍,该当死罪。且他的荒唐立刻有了现世报。

他回房很快将自己的物品收归好,再望一眼床上的江湖。

虽然她被绑得结结实实,但似乎是真的睡着了,整个人蜷起来,像一条洁白的蚕。

这样她不会再去跳窗,徐斯一颗心荡一荡,再放下来。

他差一点就要去体会日本国的刑事流程和拘留所现状,想完这些,他已经被洪姨推出门外,那扇门在他面前重重关上。

这辈子,他是头一回这么狼狈。

江湖在半个小时后再度醒转过来,她躺在舒适的床上,一睁眼就能看见明亮的月亮正在当空。

月亮下面的也许是仙女,周身有淡淡光晕。

那仙女真是美丽,从月光深处走过来,面容和月光一样皎洁。

当眼瞳的焦点明晰,她认出来那是“徐风”的副董事长洪蝶女士。

父亲曾经为她介绍过这位长辈,让她唤她为“洪姨”。

江湖张了张嘴,没能把“洪姨”两个字叫出声音来。

洪蝶俯身下来,用手拍拍她的面孔,就像一个慈爱的母亲在爱抚她的小女儿,她在催促她:“起来泡汤,明天回国了就没有机会了。傻孩子,不要盹在这里。”

洪蝶的声音很好听,不是那种伶俐的嘹亮,是微沙的,又很醇厚,听到耳朵里,能知道她的诚意。

她还是一位长辈,俯身过来屈就,带着关心。

江湖翻身起来,皮带已经松开,她可以自由地跟着洪蝶走到一楼的温泉。

此间的温泉由山上的泉眼涌出流淌下来。旅社建了返璞归真式的池塘,迎接这一股温泉。池塘建在山腰,临着悬崖那一边没有护栏,只有人工垒砌的圆润的带着火山红的山石几。

洪蝶将自己倚靠在石几上,深深吸了一口气,讲:“是不是发现从这里跳下去要比从徐斯的房间跳下去更容易?”

江湖站在温泉里,没有坐下来,只是看着远方的海面,有星星点点渔火,但是并不能看真切,天空下头,是不是有渔人还在劳作?她也不能看真切。

她木然地站着,被洪蝶伸手一拽,噗通一声坐进了温泉里头。

很烫。

她惊跳了一下,不过一秒钟后就适应了。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这里的温泉开到晚上十点,她自工作交流守则上老早得知。而且这里的温泉属私家温泉,过了点未必肯为私人开放。

不过刚才洪蝶同值班的当事用英语小声对答了一番,就顺利地领着她进来了。

这位长辈是好意的。

江湖蜷起膝盖。

洪蝶转了个身,往热气浓重的地方靠了靠,她说:“我颈椎有毛病,老犯疼,温泉泡泡还真有些效果。”

江湖还是不说话。

洪蝶笑起来,说:“第一次看见你这个小姑娘,我就知道是个倔脾气。真是个倔脾气。节哀顺变不是一个好词儿,我不跟你说,但是你也不要用‘节哀顺变’来作践自己。”

江湖放开抱着膝盖的双手,又在温泉中伸直了腿,把整个身子拉的长长的,坚硬,而有力。她直愣愣看着洪蝶,瞪着她好一会儿,问:“洪姨,您多大?”

洪蝶笑起来,她的脸上有笑涡,笑起来不知道有多可亲。

“是不是觉得我年轻?”

江湖认同地点头。

她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不消沉,就算是我一个人。”

江湖看住了她。

眼前的女人,皮肤出奇的好,光滑洁净,让人没法一下猜测出她的真实年龄,让江湖一开头以为她是月亮里出来的仙女。

现在她这样说话,但是脸容淡静,绝没有流于外的任何喜怒哀乐。她只是把她的话,一句一句讲到自己的心坎里去。

江湖就问她了:“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

洪蝶侧一侧头,真的在认真思考江湖的问题。

她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人了。”

江湖把自己往温泉里埋了一埋,反转个身,望着远处的渔火。

洪蝶说:“这个角度好,看不见悬崖。”她顿一顿,加了一句,“你爸爸会放心的。”

江湖接着把半张脸埋在温泉里。

洪蝶说:“你那样做,会让徐斯坐牢的。”

江湖闭上眼睛。

她是徐斯的家人,她自然关心的应当是徐斯。

洪蝶接着说:“虽然只有他一个人的窗户开在悬崖边,你也不能糊里糊涂和他闹到床上去,听着孩子,就算想死,也要保留一颗绝对清明的心,不然你只是个糊涂鬼。”

江湖在温泉里睁开眼睛,一下就受不了,扑腾出来,她孩子气地迷糊地低嚷:“我只是想抱抱他的背影。”

“但你不欢喜徐斯啊!”

江湖摇头:“我不知道干了什么。”

洪蝶靠近她:“孩子,你需要睡个好觉。还有,你来到这里,在这么多人的面前,你就是代表你爸爸来的,不可以丢了你爸爸的面子。”

江湖一下腾出水面,坐在鹅卵石地上,用手捂住面孔哭了出来。

眼泪从她的手指缝流出来,滴进温泉里。眼泪很烫。

在啜泣声中,她听到洪蝶说:“我爸爸去世的时候,我也像你这样哭过。但是他在世的时候,我一无所有,他离开的时候,我还是一无所有。”

江湖慢慢放下手,洪蝶正温柔但是不含任何怜悯地望着她。她哽咽着,说话断断续续,不过终于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她说:“我爸爸是被我害死的。”

但是,没有想到,洪蝶慢悠悠地,用她微沙的声音说:“我爸爸也是被我害死的。”

江湖用手擦了擦眼泪。

洪蝶仰首看了看月亮,时间还早,不到黎明,足够这一段时间叙述一段比较长的话。

她问江湖:“你愿不愿意听一个故事?”

江湖沉默,表示同意。

山风又急了一些,她们都感到冷,所以又将自己的身体放入温泉之中。

洪蝶的故事,自一个比较久远的时代说起。江湖仔细聆听着,听着她的声音,和汩汩的温泉流淌的音韵。

故事的开端,发生在黑龙江黑河的冬季,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风光蔚为壮观。

可是,对于千里迢迢赶北赴此地的知识青年来说,恶劣的环境、无望的前途、一年一年逝去的青春,让他们在这样瑰丽景致下,只有满心的绝望。

当然,也有人不会这么悲观。

知识青年小荣是兴高采烈地告别了嫩江农场的劳作生涯,来到景致壮丽的黑河边上,进入了兵团。

这意味着他进了一大步。首先不用干肮脏的农活了,巡逻实在要比伐木耕作轻松太多了;其次,待在这里就意味着转业回城的机会会更多一些,还有定向分配的机会。

机会是来之不易的。

这全赖一场车祸。

原本他千辛万苦得来一个高考的机会,没想到在进城赶考的路上,搭路的货车同一辆军需用车撞上了,车子翻在半山腰。当他艰难脱困的时候,军车里也有个青年爬了出来。

两辆车只有他们俩幸存下来,而对方伤的比较重。小荣背着青年徒步走了一天一夜,终于抵达山下的小镇。

他们都在山下卫生队里躺了一个月,而小荣失去的是唯一一次的高考机会。

那个青年叫小虎,父亲是一个特别大的官。他把小荣当做救命恩人,托了些关系把他调来黑河附近的兵团。

小荣因祸得福,他宽慰自己应当知足。

但生活依然艰苦,尤其是伙食,每日不加调味品的白菜汤和大馇子饭让上海青年小荣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适应。

穷则生变,他知道山林里时常会有些小型的野兽,炙烤以后,异常美味。小荣想了些办法说服了自己的班长和兵团的团长,他们经常夜里进山去捕捉野味。

山外是被冻成冰面的江,江的那一头是是当时所谓的最大的敌人——“苏修”的领域了。所以他们必须很小心,不能用鸣枪的方式射杀猎物。

好在这个行动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只出过一次意外。他们追一只狍子的时候跑上了冰面,结果冰面骤然开裂,三个人都掉进了冰窟窿里。

小荣沉到水里时想的是“一切都完了”。

有一个十六岁的黑龙江丫头和她的父亲路过岸边,看老毛子战士从冰窟窿里拉出三个人来,三个人都是黑头发。

丫头的父亲是兵团卫生大队的,人称洪老头,每隔一段时日就会去山里采药。他年轻的女儿自幼在山里成长,心思却很细巧,拉着父亲一同躲进了草丛里。

两人看着老毛子把拉上来的三个人好一顿搜身,从小荣的身上搜出一只怀炉。他们掂了掂怀炉,也就罢手走人了。

丫头却拖着父亲的手,走到了三个快要冻死的年轻人身边。

小荣醒过来时,看见丫头端着一碗面疙瘩在他的面前。

这是一个好看的姑娘。他想。

白皮肤,深眼廓,头发又黑又亮,辫子末还绑了喜儿绑过的红头绳。他又想。

丫头也在想,这是一个相貌体面的青年,这么斯文白皙,脸颊瘦瘦的长长的,像《红色娘子军》里的洪常青。

就在丫头的家里,灰塌塌的土墙草顶之下,小荣吃完面疙瘩,擦净了嘴,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片树叶,吹了一曲《小小竹排向东流》。

丫头坐在红彤彤的烛火下,用城里买来的彩色纸头剪了许多蝴蝶,然后贴在灰白灰白的墙上。

小荣伤势好了以后,每个礼拜都会去卫生队。丫头会给他的面疙瘩汤里加很多酸辣粉,让小荣度过一个北方式的寒冷的但是又暖心的冬季。

春天来临的时候,小荣的家乡邮了包裹过来,他拿了两瓶麻油,一罐味精,一瓶酸辣粉,一块药皂,用漂亮的粉色新毛巾一裹,送到了丫头家里。

他还递了一包大前门给洪老头,同洪老头在炕上聊到半夜。

丫头不停抚摸着粉色的新毛巾,心里想着,真是又软又漂亮。她把毛巾轻轻贴到脸上,一转头,就看到小荣的笑容。

她想,他笑起来可真好看。

之后的一段日子里,丫头发现父亲手头多了些西药,阿司匹林,青霉素等等。是小荣弄来的,说是支援卫生队的。

她骂小荣是个搬山鬼,小荣也只是瞅着他笑。

洪老头在炕底下离开火源的另一头挖了个洞,陆续藏了很多东西,总是三更半夜抱着这些东西钻进山里,跑到江边。

丫头偷偷跟着父亲,看到父亲和老毛子在一起讲话。

洪老头回到家里,丫头把炕洞里的东西搬了出来,他敲了闺女额头一下,说:“小荣是个聪明蛋,城里多好啊!他城里比这里还要好,闺女你想去不?”

丫头只是摇头。

她气冲冲去寻了小荣,约他去了附近的林子里,严肃地警告说:“你这是投机倒把,是犯罪。”

小荣只是静静望着她,目光沉淀出一些别样的情怀。他说:“如果我被抓了,会被判死刑吧?”

丫头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小荣说:“老毛子找我买东西,可以赚点钞票。”

丫头还是不说话。

小荣又说:“现在已经有人回城了,小虎答应过我,他会托他爸想办法,把我尽快弄回上海,他有些熟人可以介绍好工作给我。”

丫头沉下脸:“你就想着靠别人。”

小荣没有生气:“丫头,我爸妈在六五年下了干校再也没回来。”

丫头不知从哪里来了勇气,主动抱住小荣,把脸埋在他的胸怀里。

小荣说:“我在想如果我们都走了,你爸咋办?我要给他老人家多弄点钱傍身。”他伸手抱住了丫头。

他们无声地依偎在一起,听到风拂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音。小荣随手摘了一片树叶下来,用手一撮,放在唇边,吹了一曲“小小竹排向东流”。

后来,洪老头从小荣那儿又取了一批水壶。这是笔大生意,老毛子要了很多货,小荣就装病回了两趟家,其实是去南方的小镇组织货源。

小荣和老毛子约定在山里的边境线旁交易,货是分批带出去的,都是小荣和洪老头一块儿送的。只是剩下最后一批货时,兵团恰好要开会,丫头对小荣说:“我和我爸去。”

小荣同意了。

只是丫头的运气不好,她和洪老头的手推车刚进了林子,就被一阵手电筒光照得睁不开眼睛。

他们被送去城里的拘留所,审讯的同志和蔼地告诉他们,他们在林子的那一头发现等货的苏联兵,鸣枪警告,苏联兵落荒而逃。他们在林子里搜查,直到遇到洪老头父女。

洪老头在拘留所犯了老慢支,丫头被警察同志带到他跟前。他艰难地向丫头使眼色,一直到他被卫生队的人抬走。

丫头知道父亲的意思,如果不招出小荣,他们就是一条“投机倒把”的大罪,是要被枪毙的。

但是如果招出小荣,小荣会被枪毙。

丫头坐在拘留所冰冷的监牢内,特别想念小荣用树叶吹出的“小小竹排向东流”。

故事说到这里,江湖着急地问洪蝶:“小荣去救丫头了吗?”

洪蝶摇摇头:“丫头被关了几个月,她根本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道最后父亲主动交代了罪行,但是坚持自己的女儿并不知道这一切,最后他被判了死刑。”

丫头被放出来的时候,父亲已经被枪决了,父亲临终写了一张字条留给她,上面只有一句话——“好好过日子”。

她攥紧了字条,埋葬了父亲,然后直奔兵团,想找到小荣。

这一年知青大返城,兵团和农场都乱哄哄的,每天都有大卡车接走一批又一批本来就不属于这里的年轻人。

丫头找到小荣的班长,又找到了团长,他们都是当时和小荣一起被她救下来的人,她想他们一定知道小荣去了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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