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蝴蝶小时候喜欢一个人跑到离家不远的小河沟里摸鱼,我妈叫我回家吃饭一般不会找人带话,她总是手拿一根小竹条扯起嗓子在房门口大喊:饭都冷了,小福滴你这个小短命的还不回来,找——死——啊!
这声音穿越田野和山谷来到我的耳朵里,像号角一样催我和小河沟里的小鱼儿说拜拜。
请注意,我妈叫我小福滴,不是小蝴蝶,我们那里的方音就是这么叫的,喝、佛不分,衣、耶不分。
回到家我当然可以吃到热呼呼的饭菜,外加我妈那刀子嘴的一顿呵斥,我一边吃一边冲着她傻笑,我反正是不怎么怕我妈的。
不过我爸包老田却怕。
包老田最怕我妈田气气生气,田气气要是真的生气了,嘴巴里吐出来的脏话会把包老田淹死,什么龟儿子格老子这些都太小儿科了,那些更难听的我简直不好意思写出来。
田气气的声音还很大,包老田又要面子,有时候包老田生怕隔壁邻居听到他们两口子在吵架,一边忍受田气气的咆哮一边检查门窗是否关好。
仙人板板哦,你标气嘛,你要骂我你小声点骂嘛,人家听到不好——包老田一边关门窗一边说。
有时候我妈听到这样的话就笑了,他们两个又好了,好得第二天又可以手拉手出门了。
有一天早晨,我妈很早叫醒我,说今天全家一起到镇上参加个婚礼,我高兴得立马爬起来又蹦又跳,把鸡窝里的鸡蛋都忘得一干二净。
婚礼在镇上最豪华的饭馆里进行,新娘曾经在我们村子里的小学当过代课老师,她那天穿一条大红色连衣裙,头上别一朵大红花,皮肤白得像连环画上的古代美人,美得我多看几眼自己都会不好意思。
新娘来我们这桌敬酒,我妈喝掉了一大杯白酒,我爸在一旁尴尬地笑。
回家路上,我妈我爸又吵架了,我不记得他们吵架的具体内容,但我记得我妈哭了又笑了。
长大点我才听说,那个新娘和我爸包老田耍过朋友。
很多年后,我问我爸,你爱我妈什么?我爸很奇怪地看着我,想了半天,说,嗯,你妈爱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