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锋觉得自己成了两面人,每天醒来,他都戴上一副面具,在所有人面前扮演那个叫做‘晨锋’的少年,表演‘一切如常’的戏码;只有在下午放学后,在颙若老师家跟老师见面时,他才恢复真实的自己。
连续三天,在那间安静的书房内,颙若老师将根达亚生物的秘术教给他,也将一个沉重的秘密放在他心底。
“老师,你一定要走吗?”第三天的下午,当颙若老师宣告说他已经完全掌握了根达亚秘法时,突然有种浓烈的情绪洪水般淹没了他;之前他希望学到老师那超凡脱俗的身手,能去惩治这世间的恶;可当愿望成真、梦想触手可及时,那些炫耀的念头突然变得毫不重要,他不需要成为洛维亚第一剑客,他愿意一直站在老师身后见证传奇。
“三年前,当我离开新大陆时,想着以后就生活在洛维亚了,在这里成家生子,奉养母亲。”颙若老师也有点动情,停顿了片刻,舒了口气,接着说,“如果我的老师不曾把在努瓦的勘察寄给我,也许我的人生就这样了,在学院里做老师,一辈子摆弄文字,教授对这些有兴趣的年轻人,直到老去。”
“可惜啊,我忘不了那些根达亚人的‘文字’,总是要把不懂的东西搞清楚;”调侃一句,“我从小就有这样的‘恶习’。”
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回国不久,我读懂了那些根达亚生物的思想,并尝试着练习,变化开始出现在我身上,而且这种变化到今天依然没有停止。”
晨锋睁大眼睛,他无法想象已然如此强大的老师依然在进步,那老师未来会走到哪个程度?
“即使没有萨莱人的这些蠢行,我也考虑离开了;我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探索根达亚生物的法则对人的影响,这对整个人类都有意义,也许能促进我们人类种族的进化。”
现在晨锋知道老师将要离开的事实已经无法改变,他唯有接受,并忍受孤独,“老师,你什么时候走?”
“我需要时间做些安排。”颙若老师笑笑,“当权者不会同意我离开的,任何掌权者都不会放任他们自认为能够掌握的力量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现在各方面对我都很‘客气’,那是因为他们认为有足够的时间,可以耐心地来说服我;若是他们知道我要离开,就不会像现在这么仁慈了。所以我会做好安排,安静地离开,我不想这些人的贪婪和野心伤害到我母亲。”
“老师,需要我做什么?”
“我希望你从现在开始与我保持距离。”颙若老师停顿下来,当晨锋感觉到疑惑时,颙若老师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按了按,“我离开后,所有的焦点都会转移到你身上,你要保护好自己。”
“我不怕!”
微笑着摇头,“单纯的勇气并不能解决问题,做事情,要慎思明辨,洞察别人的动机,要有策略,更要有耐心。”
“老师,我懂了。”
在回家的路上,晨锋沉默地坐在车厢里,注视着不停歇移过车窗外的房屋、树木、行人、以及零星的车马;对老师的不舍化作离愁,就像墨汁滴入水中,慢慢地在心底漾开;老师后来跟他说的那些话,提醒他的那些危险,他并不放在心上,他只是遗憾跟老师接触得太晚,过去的一年多时间,朝夕都能在学院里见到老师,可他却有眼无珠视而不见。
现在老师要离开了。
他才刚刚有幸聆听老师的教诲,老师就要离开了!
“少爷,少爷,你看。”车夫的话惊醒了晨锋,他恍然意识到已经临近家门,“少爷,是不是咱家出啥事了?”
前面的街道上,各色马车一辆接一辆停在路边,排成长长一溜,队列的端头就停止在晨锋家的门口;那些等候的马车夫有人坐在驾驶位上,有的就抽空伺候驭马喝水吃草料,驭马的鸣鼻声,踏步声,还有车轴转动的滞涩声音,让这往日安静的街道变得像个骡马场;衣着华丽的乘客三三两两站在车厢外说话,见晨锋的马车驶过,就一起往这边看过来,眼神热切,笑容生动。
晨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从那些马车井然的秩序上看,应该不是坏事。
晨锋没有像往常一样在门口下车,外面那些人的热切情态让他觉得贸然接触将是一种错误;马车从偏门驶入府内,他才从马车上跳下来。
“少爷回来了。”负责马匹养护的仆人以平日数倍的热情迎上来,拉住驭马的笼头,脸上的笑容都快把一双眼睛挤没了。
“外面这是怎么了?”
“少爷还不知道?”作姿作态是一种恶习;“今天国王下令,任命老爷为教育大臣!外面这些人都是来贺喜老爷的。”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老爷现在可是六大臣之一,可以直接跟国王一起议事呢!”
教育大臣,之前父亲曾提到过一次,现在真的变成现实了;这算是一件好事吧,也许应该高兴?
晨锋不想被外人看到,于是绕到后面,从厨房的后门进去,一路上平静地面对一张张逢迎的笑脸,“给我弄点吃的,送到我房间。”他不想到前面会客厅去,他没有心情参与到那些迎来送往的浮夸仪式中,他只想一个人呆着,与沉默为伍。
老师要离开了!
晚餐送来了,异常的丰盛,可是他的胃口寥寥;窗外的天色暗下来,暮色从远方逼近,吞噬白昼的光亮;铅灰色的云层在天空中蓄积,无声地翻涌,看起来像是下雨的征兆。
房间里越来越暗,可他不想点亮蜡烛,这时候光亮就是一种威胁。
后来母亲过来了,嘴里喋喋不停地给他讲国王的突然任命,还有这盈门的恼人宾客;晨锋听着,唯唯应和,并用笑容表明自己一切正常;最后母亲离开了,她还有个忙碌的大臣夫人角色需要扮演。
老师要离开了!
晨锋在黑暗中坐了良久,后来他携了自己的剑来到花园,让人把花园里的灯都熄掉,把自己的愁绪灌注在一次次凌厉的劈刺中,直到汗湿全身,直到体力耗尽。
夜风无声地在身周出没,会客厅那边隐隐传来笑声和说话声,晨锋将铁剑收在臂后,喘息着;幽暗的天空布满了深浅不一的云层,只在个别的地方现出几颗暗淡的星;刚才练剑时消退的情绪突然又高涨起来,变成伤感的热流冲击他的双眼。
晨锋向后退了一步,让身影隐入树影的黑暗中;他决定允许自己软弱一分钟,只有一分钟,然后……,以后,他要像钢铁一样坚强。
第二天早晨,他跟往常一样早早起来,等他练过剑,回到房子里,看见父亲衣服整齐地坐在餐桌旁。
“小锋,昨晚客人多,嗯,”你知道你老爸现在是六大臣之一吗?
晨锋知道昨晚父亲见客人到很晚,可眼前的父亲精神奕奕,气色极佳,像是年轻了好几岁,看起来,权力真是能令男人返老还童的良药,“昨晚我怕打扰父亲,恭喜父亲了。”
伯宁毫不在意地摆摆手,晨锋不确定父亲是示意官职无足轻重,还是一家人无需客气。
“小锋,你学校里都好吧?”这是一个万用句式,可以在繁忙的事务之余兼顾一切。
“哦,都好。”晨锋示意手中的剑,意思是自己需要盥洗,“我先上去了。”
“嗯。”新晋的六大臣之一威严地嗯了一声。
在去学院的马车上,晨锋才有心思回想昨天家里宾客盈门的‘盛况’,那些书本中描述的追名逐利,就这么生动地呈现在眼前;晨锋有些排斥,在他的内心里,人与人交往应该看志气是否相投,而不是看对方的家势背景,否则,岂不是把自己的友情当作商品出售?随后,他一厢情愿地安慰自己,认为那样虚伪的交往只存在于‘大人’的世界,学院仍然是一片净土。
现实很快就给了他一巴掌;他到校后,有几个平时不怎么往来的同学凑上来,脸上带着逢迎讨好的笑容,显然这亲近并不是因为晨锋本人的魅力。
好在关系好的伙伴们仍然以平素的态度对待他,令人欣慰;靖翰那小子还借着议论伯宁升职,趁机一脚踹到他的屁股上,让晨锋心里一下子舒坦了。
其实换位想想,那些人的做法其实也无可厚非,就晨锋自己,他刚入学时,伯宁还不是交给他一张名单,让他要注意跟名单上的人交好?
这些纷扰如风行水面,只是带来点点涟漪,晨锋内心里真正在意的还是颙若老师将要离去;过去晨锋的认知里,颙若老师只是一位优秀的教师,课讲得好,学识渊博,懂得的外语种类之多令人绝望;即便如此,晨锋对颙若老师也只是敬而无爱,因为他并没有成为学者的理想。
但近日发生的事颠覆了一切,萨莱人的两次劫杀,直至颙若老师断然反击,一个人横扫恶名昭彰的萨莱武馆;晨锋知道,这样的伟绩,即使教自己剑术的玹余师傅也做不到。
从开始练剑始,他一直以成为‘洛维亚第一剑客’自我激励,现在他有了偶像,有了一个活生生的目标,可是现在,颙若老师要离开了。
晨锋在学院里仍然能见到颙若老师,他还是那样温和地说话,或者在办公室和教室间往来,只是不再看晨锋,也不跟他说话,好像他只是学院八百多名学生中的普通一员。
晨锋只能把心思藏在心底,小心地用目光追逐老师的身影,他不知道老师什么时候离开,或者怎么离开,只是觉得下一刻就再也看不到老师了。
伯宁被任命为教育大臣的第四天,晨锋从学院回家时已经很晚,这几天他厌烦家里宾客不断,就在学院里吃过晚饭,又故意耽搁一段时间才动身回家。
天都黑了,家里仍然有客人,门外还有五六辆马车排在路边;晨锋不理会这些,跟往日一样从厨房进去,回到自己的房间。
无心读书,晨锋就把藏着的长刀和弓箭拿出来赏玩,这些都是颙若老师从对手手中夺来的,刀兵在手,就让人想起当时那惊心动魄的时刻,想起那些令人心潮澎湃的瞬间。
后来佣人过来敲门,说伯宁男爵要见他。
客人们都离开了,只有伯宁男爵和妻子坐在软椅上,家里的女佣正在收拾茶盏;四壁的烛光将室内照得明亮,伯宁看起来有些疲惫,不过似乎心情不错。
“小锋,吃饭了吗?”
“我在学院吃过了。”
伯宁点点头,“这几天家里乱些,过几天就好了。”
伯宁又问起晨锋学院里的情况,晨锋中规中矩地回答着,他意识到父亲问这些只是想表明自己对儿子的关心;后来,伯宁男爵终于说起了要跟晨锋谈的事情,“……明天晚上有个招待会,你和江澜一起陪我过去。”
招待会?“在哪儿?”
“巴曼使馆,”伯宁浑不在意地说,“明天你早点回来,跟我一起过去。”
“这个,我去合适吗?”晨锋不想去,他不喜欢这种场合,事实上,一切讲究礼仪的场合他都不喜欢。
“你是我儿子,有什么不合适?”伯宁男爵傲慢地反问一句,显然,经过这几天时间,他已经完全进入了国务大臣的角色。
“这次招待会就是庆贺你父亲荣升教育大臣的,人家特意说了,专门邀请你和江澜一起过去。”母亲在一旁细心地解释。
“不能这样说,”伯宁摆摆手,纠正妻子的说法,“这只是一次普通的社交晚宴,不是专为某个人举办。”
晨锋不关心晚宴的名目,从父母的语气里,他知道自己无法拒绝,只能去经历一次煎熬了,“好吧。”
巴曼使馆位于鸿宾大街,这里是奥顿城专门划出来的使馆区,多尼提亚、坎托、温克等国的大使馆都设在这儿,唯有萨莱国特立独行;因为关系到国家的脸面,鸿宾大街平坦宽阔,路面上的青石板铺的平平整整,路两边还设有排泄雨水的暗渠。
晨锋跟父亲、江澜坐一辆四人马车过来时,天色已暗,路两边用玻璃罩护起来的路灯已经点燃,把昏黄的光投在路面上;晨锋知道这里的路灯有专人负责,一直要到午夜才会熄灭,每年仅燃油的花费就是一大笔钱。
巴曼大使看起来要比伯宁年长许多,皱纹已经完全统治了他的面容,花白的头发在与发际线的多年斗争中持续败退,露出宽阔的额头;他的眉毛很淡,眼睛像身材一样细瘦,笑起来时,双眼更是眯成两条小缝,让人无法从中窥出他的心思。
作为宴会的主人,海德亚斯大使站在门廊欢迎客人,晨锋不知道是不是特例,至少大使对伯宁父子三人都异常热情。
“大使先生,你好。”虽然不喜欢这种拘束的场合,但如果需要,晨锋也能扮演一个懂礼貌的乖孩子。
“这位应该就是男爵大人还在读书的麒麟儿吧;”海德亚斯嘴上跟伯宁说话,眼睛却看着晨锋,脸上露出亲切的笑容,“我可是久闻大名了。”
见伯宁不明所以,就解释,“之前学院要取消巴曼语教学,多亏贵公子带头抗议,巴曼语才得以保存,我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感谢呢。”
政客都是骗子,晨锋才不会相信他的话呢,否则,抗议那事情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要拖到今天才想到感谢?
心里想是想,总不能说出来,“您过奖了。”
宾客不断到来,也不可能在门廊多聊;短短的几句话,感觉这位巴曼大使就像一个圆滑的玻璃球,他真实的想法和态度,全都藏在面具一样的笑容后面了,不像在学院里,同龄人之间只要说上几句,对方的态度和性格就明明白白地摆出来。
大人的世界就是复杂,而且无聊。
宴客的大厅至少有晨锋家会客厅四五个那么大,高高的屋顶有两层楼高,装饰得很华丽,中间悬挂一幅很大的吊灯,上面点了至少一百支粗蜡烛,配合着四壁的烛光,把室内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名义上是宴会,但大厅中并没有圆桌,只是靠墙有一排桌子,摆着各色食物,后面站着六七个身穿咖色衣服的仆佣,带着古怪的四角帽,看起来有些食物需要现场烹饪。
晨锋没参加过这样的宴会,但来的路上,江澜给他介绍过这种叫做‘自助餐’的餐会形式,加之出门前在家里吃过东西,食物对他并没有太大的吸引力。
来之前,晨锋就知道晚上会比较无聊,结果这无聊来的比他预想得还快;三个人一进大厅,伯宁就被一群人围住说话;江澜这个家伙来时的路上还说会照顾他呢,还没两分钟,他就被熟人叫走了,扔下晨锋一个人。
今晚客人很多,晨锋估计至少有五六十人,有男有女,大都是跟伯宁一样的老人家,最年轻的差不多也在江澜那个年龄段了,本来晨锋还想能找个同龄人聊天呢,结果看遍整个大厅都找不到一个。
对面的窗前有个穿玫瑰色长裙的女人唱着一首靡丽的小调,声音婉转柔媚,旁边的琴师拨弄着三弦琴给她伴奏,很认真的架势,可周围根本没人听他们的演唱,大家都在忙着交谈。
晨锋转了一圈,找不到自己能做的事,他也没兴趣跟陌生人说话,唯一能做的好像还就是吃东西。
嗯,要说吃东西,跟剑法一样,晨锋不畏惧任何人。
大家都忙着说话,餐桌前一个客人都没有,这倒是方便了晨锋;餐桌上的东西都奇奇怪怪的,样子都比较陌生,晨锋正考虑哪些东西能吃呢,有个人在旁边搭话,“没吃过这些?”
晨锋不确定这人是跟自己说话,不过他要帮父亲维护形象;说话的是个中年人,棕红的肤色跟那些常年在户外做工的人差不多,不过衣服看起来很贵,肯定不是贫民。
“你是伯宁男爵的二公子吧,”举举手里的高脚杯,“认识一下,布伦登,朗索亚大使馆参赞。”
“你好,我叫晨锋。”这个人年龄虽然大,态度倒不让人讨厌。
晨锋不懂这个中年人为什么主动跟自己搭话,总不会是对学院里的课业感兴趣吧?没想到,这位布伦登还真的给他介绍起桌上的美食来,“巴曼沿海,海产品丰富,海德亚斯大使把这些运到洛维亚,也算是花了心思。”指着一块放在绿叶上的红色肉块,“这是鲣鱼,肉质细腻,滋味鲜甜,值得尝一尝。”说完,做个示意,待命的佣人就从那肉块上切下来一片,放在一个木质的小托盘上,又浇上一点点酱油,放两片调味的香叶,双手呈给晨锋。
鱼肉切片后,能看见一条条白色的筋线,看起来很漂亮;晨锋按照布伦登的指点,把鱼肉折叠起来,与新鲜的香叶一起吞进嘴里。
鱼肉果然鲜嫩,配合着新鲜的香叶,咀嚼后嘴里几乎没有渣子;那像酱油一样的黑汁也不咸,反而加强了鱼肉的鲜甜感。
晨锋忍不住点头,布伦登笑起来,指着旁边一堆斑斓鲜艳的甲壳说,“这种海蟹也很难得,蟹肉倒也罢了,蟹膏尤其美味……”
“蟹膏味道虽佳,却过于甜腻,未必适合年轻人的口味。”旁边有人开口打断了布伦登,语气虽然温和,但在这种场合,近乎无礼了。
晨锋扭头,插话的人是刚才在门廊见过面的主人海德亚斯大使大使。
“如果让我推荐,我建议你尝尝这个。”指着一盘子黑乎乎的东西,“这是鲟鱼的鱼籽,一年中只有在春季才能偶尔捕捞到,很是难得。”
“谢谢大使先生指点。”晨锋一句话都不多说。
海德亚斯转向布伦登,“倒是劳烦布伦登帮我招待客人了。”
“大使无需客气,我很愿意跟这位优秀的年轻人交流美食的心得。”布伦登的语气有些干,说完,跟晨锋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这种鲟鱼鱼籽的制作要诀是新鲜,”海德亚斯现在就是一位殷勤的主人,似乎刚才布伦登就没有出现过,“因此需要将捕到的鲟鱼养在海水里,活着运到奥顿;剖腹取籽制作上桌的时间不宜超过一个小时,否则味道就变了。”抬起手指向桌后的佣人示意。
那佣人先取出一块薄饼,然后小心地把那黑乎乎的鱼籽在上面抹了一层,放在木盘上呈给晨锋。
鲜味在口中炸开,随着咀嚼,那味道的爆炸连绵不断,如果不是那干酥的薄饼中和,晨锋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那极致美味的冲击。
“怎么样?”海德亚斯笑眯眯得像位自得的主人。
“哇哦,确实……”这东西都不能用好吃来形容了,晨锋意识到对方可能另有目的,但也不能违心地否认这美味。
“那再尝尝?”
“谢谢,我已经尝好了。”东西很好吃,可这不是自己家的东西。
“巴曼临海,海里面的美味数不胜数,等到了夏季……”海德亚斯的语气像是跟自家孩子絮叨的长辈,介绍起海中的美食来,末了问到,“我听说你在学校学的就是巴曼语?”
“是的。”
“那你应该到巴曼看看。”语气很随意,“巴曼不仅有美食,还有美景;我很愿意以私人身份推荐你到我们巴曼的大学做交流,能邀请到你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是我的荣幸。”
“谢谢大使先生。”晨锋有些动心,不过他知道自己不宜表态,“我需要跟家里人商量。”
“嗯,我相信伯宁男爵也会支持你的想法。”海德亚斯大使正想说下去,突然停住,“抱歉,我离开一下。”
晨锋注意到海德亚斯走到门口,有个年轻人附耳跟他说着什么;这时候,大厅里交谈声也低下去,倒是把那个女歌手的歌声显出来;有种骚动在人群中扩散,晨锋不确定那意味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伯宁带着江澜找过来,两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在这个场合,晨锋也不好开口询问。
在回家的马车上,晨锋实在忍不住了,“发生了什么?”
伯宁男爵的脸上挂着冰霜,沉默片刻,“萨莱出兵攻打靖北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