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乱红立即察觉他们三人被放了血,现在是骨弱筋软,想运功挣脱铁锁也挣脱不了。定睛一看,被绑在柱子上的晏英和龙若无也渐渐恢复了意识,只是脸色宛如白纸,二人皆无力挣扎。
“周日诚,你个混账东西!”龙若无被绑之处面朝瓦缸,当即认出了那男子乃是周日诚,旁边徐徐走来另一个体型瘦削的男子,那张刻薄的脸,龙若无这辈子都忘不了。
“竹溪?你们俩……”
“竹溪,这儿没你的事,你到上头去,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们。”
“遵命。”竹溪朝龙若无抛一个奸笑,便头也不回地往出口走去。
“周日诚,你到底想干什么?”龙若无体力不支,但还是硬撑着骂道。
“我?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姑姑,不,好表妹是怎么对我的!”周日诚说着,缓缓走近杜乱红,把双手靠在她的椅背上。
“你的好妹妹,居然为了这个可耻的宫男,要当众杀我!我俩结发三载,换来的,就是这般恩情吗?”
“你杀了我们,也很难向太皇太后交代,太皇太后要的,绝不是尸体吧。”杜乱红弱弱地说道,周日诚蹲下身子,在她脸颊边说道“你和龙若无金娇玉贵,我自然是舍不得杀了你们。但是,你眼前这个宫男可不是什么人中龙凤,我就是杀他一百遍,也绝不会有人过问!”
“你若想杀他,早就动手了,说吧,你有什么条件。”
“我?”周日诚说着,伸手摸了摸杜乱红的脸颊,杜乱红下意识地躲过,倒叫周日诚恼怒,一把抓住她的下巴。
“你个贱妇!”周日诚说着,解开了杜乱红的铁索,一把将她抱起,走到石墙之后。
“周日诚,要杀就杀我,你快放开公主!”晏英眼见杜乱红被抱走,焦急地喊着。
“你的宫男着急了,看来他对你,很是在意呀。”周日诚一把抛下杜乱红,直视着她说道,杜乱红看见他眼里只有嫉恨和仇怨,灵魂早已被腐蚀。
“龙若无!”周日诚转过头朝着外头的方向喊道“我听说你把《五行御龙术》藏了起来,若你不想你的妹妹有事,便立刻将它交出来。”
“给你也没用,这本子里写的是密语。”
“你甭管我怎么用,《五行御龙术》到底在哪儿!”
“你先放了我们三人,我就告诉你。”
“看来,你成了第二个赵珉。”杜乱红不屑地说道。
“我和他不一样,他就是一个草包!”
“你和他不都是借太皇太后之名,屡做恶事,我鄙视你!”
“我和他不一样!”周日诚恼怒不已,一把抓住杜乱红。
“那个草包,当年侥幸让他找到《五行御龙术》,眼看着就要被他拿去请功,你猜我怎么着?我借着机会,悄悄把《五行御龙术》给偷走了,那个草包到死都不知道本是怎么丢的,哈哈哈哈哈!”
“原来是你。”杜乱红想起了当年之事,对眼前这个心术不正之人,她已全然没了眷恋,那个善良的他已不复存在。
“我做这些事,都是为了得到你,你应该嫁的是我,不是赵珉!”
“你偷《五行御龙术》,可有想过将赵珉置于何地?”
“他?哈哈哈哈哈……这个卑鄙小人,他娶了你,却得不到你的青睐,于是便四处打听,后来得知我们之间有所往来,便派人将我重打,如若不是陆太医,我早就死了。这种恶人,我不仅要除掉他,我还要夺回我应该拥有的!”
“那你可知道,赵珉之后怎么样了?”
“他之后怎么样与我何关?是你,是你将我拒于千里之外,却在宫闱里与宫男厮混!”
周日诚说着,便把杜乱红按倒在地,亲吻起来。
“你不就是想要我吗?”杜乱红将周日诚推开,缓缓脱下外衣。
“那你可得看清楚了。”杜乱红冷言道,她把裸背转向周日诚,周日诚一见,倒是受了惊吓,只见白皙的玉墙上有着三道乱痕,是伤口溃烂后留下的不可磨灭的痕迹。
“我为了救一个在我眼里视作无辜的人,受太皇太后三杖玉浆刑,都是拜你所赐。”
周日诚方知自己的行径害惨了杜乱红,那伤口虽然已然痊愈,但硫酸腐蚀着皮肉的画面倒在他眼前浮现。周日诚的恨意没有消退,但已无心杜乱红,随即骂道“你个娼妇,娼妇!”
“我是皮肉俱损,一身残贱,最适合由卑贱的宫男服侍了,驸马怎么说?”
“我要休了你,休了你!”
“周日诚,你快放开公主!”
“周日诚,你再不放了我妹妹,我定杀了你!”
二人在外头焦急喊着,忽然从洞口下来几个黑衣人,飞镖过去把龙若无和晏英的绳子截断,周日诚听见外头有动静,立马走出去查看,与那黑衣人打成恶战。周日诚武功一般,三两下子就被黑衣人收拾了。
“乱红。”龙若无和晏英一并冲向石墙,发现衣衫不整的杜乱红,晏英正要上前,杜乱红却大喊“你不要过来!”杜乱红泪流满面,浑身都在发抖,二人还是头一次见杜乱红如此柔弱,如一只受伤的小鸟。
龙若无慢慢走近,轻轻地抱着了杜乱红,摸到了她身后的伤疤,却不敢窃视。
“弱水也好,乱红也好,你都是我的妹妹。”
晏英冲到外头,只见黑衣人已没了踪影,周日诚则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面,似是受了内伤。
“周日诚,我杀了你!”
“你何必犯怒,你最敬爱的公主不过是一个下贱东西,如你一般,你们俩简直天生一对,天生一对!”
“你住嘴!”
“不要杀他。”龙若无扶着杜乱红,慢步从石墙后走来。
“生,才是无尽的折磨。死,不是。”杜乱红转过头,靠在龙若无的胸膛,轻声说道“我们走。”
三人从石洞口出去,发现竹溪正被绑在木柱,手腕被划了一痕,血虫正从那刀口快速爬出,浑身虚弱。左顾右盼,却不见柔江身影,晏英心里未免担心,便到门外四处去寻。
龙若无放下杜乱红,走到竹溪面前,厉声问道“说,你为何会与周日诚为伍?”
“我……”
“我可以用御水术救你,或者让你流血而死,你自己选。”
那竹溪乃是蛇鼠之辈,生平最是怕死,连忙说道“我说我说,那日你将我抛下洪流之后,是周日诚救了我,你们去到哪儿,动静就闹到哪儿,他打探着消息,就赶过来了。”
“你还知道了什么?《五行御龙术》是怎么回事?”
“《五行御龙术》分上下二卷,你们手持的是上卷,全是密语,要配合下卷方可解读,下卷在哪儿,我是真不知道。”
“里头说的什么?”
“我……我又没看过,不大清楚,传闻《五行御龙术》里收藏着龙脉的秘密,得之可得龙脉。”
“那你是怎么得到的?”
“我……我就在程府密室里寻到,它的来历我是真不知道呀,快救救我吧!”
龙若无低头若有所思,竹溪快要血流人亡,见着龙若无还没有动作,便只能把压箱底儿的秘密告诉他了。
“据说……暮洛一带有个隐士知道《五行御龙术》的秘密,我这才走的下南城,借商道前往暮洛,没想到见着你们,自然……”
“自然想抓我们去换龙脉吧!”
“陛下,我该说的都说啦,求求你了。”
“鼠辈。”
龙若无看着恶人求饶的样子,着实可恶,便引门外泥潭清流,卷缩成针,又咬破指头,将那血滴揉成细线,一针一线在那刀口上缝,不消片刻痕迹不见,神奇般地痊愈了。
“这……这真神乎。”
“御水术讲究的从不是水,而是血脉。你个恶人,就不将你松绑,带你元气恢复,自行解决吧,省得这回放你,那回你倒追杀我等。”
龙若无扶起杜乱红,两人都疲乏无力,一拐一拐地往门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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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英在府衙找到了柔江,那柔江转过身一见晏英,急切地走上前去,问道
“晏大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的手腕……我等了半天都等不来你们,我一个弱女子也做不了什么,便打算到府衙请捕快过来。”
“小伤而已。”
“我们先寻一处休息吧。”龙若无在后头喊着,杜乱红披着龙若无的衣服,紧紧靠在他怀里,晏英心里一阵疼,便尾随他们而去。
四人在附近一客栈里歇息,龙若无要来一盆水,泡了一泡,体力就恢复了,脸色也红润许多。柔江随他们到客栈安置后,便自请到药铺买药,煎了给他们送去,晏英心心念念杜乱红,药一煎好便想给她送去。这边想着,龙若无那边便神清气爽地出现,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晏英,说道
“还是我去吧,你这样子,赶紧休息休息。”
“可是……”
“别担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晏英想起刚才杜乱红对他极其抗拒的眼神,心里一阵疙瘩,任由龙若无把药碗接过。
“喝药吧。”
“你进门都不敲门的吗?”
杜乱红神情呆滞地靠在床头,面如死灰。龙若无这才想起“敲门”这事,从前整个皇宫都是天子之家,他要去哪儿便去哪儿,哪有什么敲门的。
“我错,下次一定记得敲,赶紧把药喝了。”
龙若无把药碗递给杜乱红,杜乱红接过缓缓地喝着。
“你别担心,今后我就是你亲哥,我会照顾好你的。”
“周日诚没有对我怎么样。”
“啊?”龙若无心里担心却不敢出口,杜乱红早就看穿他的忧虑。
“就凭周日诚,还动不了我。”
“那是,那是。”龙若无不知杜乱红是否口是心非,自我安慰,但就是低着头哄着杜乱红。
“想知道我背后的伤疤怎么来的吗?”
“这个……”龙若无心里固然好奇,但也万万不敢擅问。
“玉浆刑,腐蚀皮肉的,原来是让周日诚这厮给害的。”
“怎么回事?”
“当日赵珉明明已经寻着了《五行御龙术》,却在关键时刻遗失了,太皇太后动怒,要将他打死。”
“你……你替他受过?”
“我总是想救所有人,每一次太皇太后在我面前杀人,我都想方设法替他们求情,但那三棍子下去,我才知道,我救不了所有人。”
“所以你……你变得冷漠无情。”
“我只是不想别人再连累我,我不忍看见有人死去,但我能救的,和我最想救的,只有我自己。”
“那你……你与周日诚之间……”
杜乱红静默了,她的眼中没有泛泪,却干枯如死湖,哀,莫大于心死。
“头一个收的宫男,是我顾悯他身世。再接着太皇太后赐婚,我心里头想着,天底下谁都可以得到周日诚,唯独我不可以,索性多收几个,让他死心。”
“因为在你心里,你认为周日诚是属于弱水的。”
“弱水的东西,我全都收在一檀木匣里,一件未敢遗失,那些都是属于她的。”杜乱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眼对着龙若无说道“但我却令他痴狂如疯魔……我是不是……毁了他?”
“本性难移。说的是恶人,也是善人。如若他周日诚本就心怀善念,又岂会因你成魔?”
“我一身残贱,倒让他识破了,他,也嫌弃我了。”杜乱红说着,语气不免激动,她十指互抓,都出血了。
“当日在太虚殿,他给我折过一枝梅,那时他的双眼,如此纯净。你说,”杜乱红握起了龙若无的双手,目光温柔地对他问道“晏英的双眼也是如此玉洁无尘,若他知道……知道我这一身……他会不会也嫌弃我呢?”
“不会,不会。”龙若无说着,靠向前,把杜乱红抱着,任她靠在他的肩上。
“晏英不是那样的人,你心存善念,在我心里,你便是凤凰金枝,九天仙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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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大哥。”柔江把小菜端了进二男的房间,彼时龙若无正陪着杜乱红,只剩晏英一人在灯烛前垂眉深思。
“柔江姑娘。”
“吃些小菜吧。”柔江一边说着,一边布菜,可晏英却无心饭食,双目放空。柔江看出了晏英的心思,便柔声问道“晏大哥想去见杜姑娘,为何不去?”
“就不叨扰了,我也不知我在乱红心中算什么东西。”
“那为何不问?”
晏英倒对这个回答感到突然,这个问题,他可从来没想过,柔江却接着说“在晏大哥心中,你一直认为杜姑娘身份尊贵,而自己出身卑微,所以未敢攀附,是吗?”
“我不敢对乱红有非分之想,我想她安好。”
“可是柔江觉着,杜姑娘对晏大哥有心,只是她不自觉。”
“你别胡说。”
“是吗?那日杜姑娘一见晏大哥身边带着姑娘,着急得很,若杜姑娘对晏大哥无心,那带一个姑娘也不算什么。”
“我是她的人,本就应该让她管着,她对其他下人,应该也是这般心思。”
柔江此番倒不言语,晏英心里种着心病,此疾只二者可解,一是杜乱红,二是时间。
“我不过是个宫男,换作是无生和无痕,她也必定这般在意。”晏英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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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人带到了。”
“宣。”
一个披着黑纱的人徐徐走进,在龙若师面前行了礼,说道“棋已置,一行人准备下暮洛城。”
“是为查探黑魅一事吗?”龙若师头也不抬,依然在批阅奏折。
“是。”
“再有发现,以漆书转述即可,不必亲自前来。”
“属下亲临,另有一事,需请示王爷。”
“何事?”
“那日翁祺蓄意纠缠,看似贪图美色,实则发现了绮情寄语的秘密,已经下手除掉了。”
“发现了秘密?”龙若师倒停下了手,感觉事态严重。
“想不到太皇太后的手伸得这么长,这么秘密的地方都让她摸着了。”
“王爷放心,属下看管着,绝对没有消息可以透出去。只是,目前尚未能确定此事乃太皇太后所为,还需布局查探。”
“依计行事。”
“遵命。”
那人走出殿外,缓缓摘下面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