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栋想了想,认真道:“华医者是为了你好!且不说你的身份不便见外人,你想以你现在的医术,想要治病救人,恐是不能的,若是延误了诊治,怕是会有麻烦!”
甄馥瘪瘪嘴,没有接话,算是对他所言的默认。
情绪来得快也去得快,思维更是跳跃得让人完全跟不上,不过一个眨眼的功夫,甄馥已想到别的上面去了。
“我想……搜集很多很多的花草!”甄馥的眼神晶晶亮,“有没有机会去城外,我想亲自采集?”
谢栋头摇得像拨浪鼓,连连道:“不可,不可!园子里的花草尽够了!”
甄馥眼珠一转,反驳道:“你弄错了,这不是做脂粉膏类,而是想帮华师傅采药!”
谢栋不信,嗤道:“华医者何须你来采药,自有采药童子!再说,你也未必认得药草!”
甄馥不服道:“你怎知我不认得,我告诉你当年我可是……”
“当年?当年还在被乳母抱着时?”谢栋打断她。
“哼!反正我认识的不少!”本想说当年家中有中医医师的长辈指点过,甄馥差点说漏了嘴,幸好被谢栋截住了话头。
二人就着能不能采药的话题争论了很久,直到乳母抱着沫沫过来。
“姐姐!哥哥!”沫沫在乳母怀中扭着身子,两眼熠熠发光。
谢栋皱眉,纠正道:“叫叔父!”
“叔父!”沫沫甜甜地笑。
甄馥不服气地拉住沫沫,指着谢栋道:“叫哥哥!”
沫沫又甜甜地叫道:“哥哥!”
谢栋无可奈何,这样的对话这阵子常常发生,他有心纠正沫沫,怎奈转过头,甄馥又将沫沫纠正回来!看着眼前精灵可爱、完全没有原则的沫沫,谢栋扶额直叹:“这像话么?”
沫沫正是爱跟人学嘴的时候,见状,立刻也想抬手扶额,只是他一把摸到了自己脑门顶上,然后“咯咯”笑着学:“像话!”
甄馥大笑,对谢栋道:“你小心了!这个时候可是沫沫最爱跟人学的时候,莫要把你的坏习惯给他瞧见,不然可就要学坏了!”
谢栋懒得再理甄馥,上前扶住沫沫的肩膀,认真道:“要叫我叔父!不然不许你再去我那里玩!记住没有?”
沫沫听懂了最后四个字,于是点点头:“记住了!”至于记住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
谢栋满意地放开手。他知道之后是甄馥教导沫沫的时辰,于是告辞离开。
甄馥与沫沫相处得很愉快,因为想到“三岁看老”,最近她正打算着好好教导沫沫,已经在着手准备自己书写一些东西了。
沫沫现在大了很多,有些事都开始懵懂地知道了。在他的世界里,除了吃、玩、睡,最喜欢的就是缠着姐姐,因为姐姐时常会拿出些新奇的东西,好吃的、好玩的,在憩芳阁里从来都不缺。
甄馥对沫沫招了招手,道:“沫沫,前两日教你的可还记得?”一边问一边就拿出几张纸,一个一个指。
纸上全是阿拉伯数字,沫沫很快认了出来。
甄馥很高兴,这种教导别人的快乐,实在胜过一个人无聊地打坐。
学了片刻,沫沫开始转移注意力了,甄馥才放开手,由着婢女们陪着他玩闹。
看着活泼、可爱的沫沫,甄馥从心里生出一种怜爱。
很久以前她就从谢琦口中得知,沫沫的父母似是不想认回他,当时她的心里除了气愤,更多的是一种愧疚。
后来她还曾梦见过一次沫沫的母亲,具体梦中的内容现在已不记得了,只记得梦境中是一种很悲伤的感觉。醒来后,甄馥就暗暗决心,一定要让沫沫快乐的长大,即便他的亲人不认,也决不让他感到孤单!
这个冬日里,甄馥认真教导着沫沫,偶尔与谢栋吵吵嚷嚷地做出些东西,甄馥仍是不放弃劝说谢栋帮忙经商,可“商”这一途于他们这样的官家,是最令人瞧不起的,因此谢栋怎么也不肯答应。
除了经商,另有一事谢栋也是不肯,那就是采药,只不过后来天气渐寒,看着满园的枯草也知外面山上是何景象,甄馥才渐渐不提。
斗转星移,时光流逝,不久,邺城的草木开始复苏返青。
甄馥又寻了借口,随着谢栋的马车一起,来到华旉的府邸。
马车直接驶入后院,甄馥带着一顶自制的帷帽,由阿七扶着从车上下来。
早有侍药的小童迎上来,接过司文、司武手中的物什,热情道:“小郎君!华大人正在前边看诊,还请二位歇息片刻!”
谢栋点点头,昂首进了一间屋子,甄馥紧跟其后。
屋内陈设简单,只有一个几案、两个坐垫和几架子竹简。那小童安置了二人,又赶着出去烧水奉茶。
甄馥掀了帷帽,很快从架子上挑了一卷自己感兴趣,坐下来看。这二人都是来惯了的。
屋里很静,甄馥就着窗口透入的光,看得很认真。不一会儿,那小童就奉了茶来,才恭敬地退下。屋内又恢复了平静。
谢栋有些无聊。架子上都是华医者的行医心得,虽然华医者说过不妨碍,他却不肯看。若是平日,静静地跪坐着,就算两个时辰,他也不会觉得难熬。可是现在,他却有些坐不住了。
屋内并无旁人,一旁的甄馥看书看得入神,丝毫没有察觉他正偷偷看她。
淡眉微蹙,红唇轻抿,窗外的光投射到高高的鼻梁上,在一侧形成小小的阴影,她的肤色很白,两颊泛着红润的光泽,谢栋看得有些发愣。
甄馥默记着竹简上的内容,好半天,才将一卷都记熟了,她满意地放下竹简,懒洋洋地伸一个懒腰。
对面的谢栋瞪着大大的眼睛,直愣愣看着甄馥。甄馥一愣,随即心中发笑:这小子又在神游太虚了!
甄馥定了定神,猛地双掌一拍,“啪”的一声,唬得谢栋哆嗦一下,回过神来。
谢栋涨红了脸,愤然起身,指着正“哈哈”大笑的甄馥:“你……你……”
门外的司文焦急地低呼:“三郎君?三郎君?”
阿七的声音也跟着响起:“女郎?可要婢子入内服侍?”
甄馥心情大好,对着谢栋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答道:“不用!”
司文默了片刻,又唤:“三郎君?”
谢栋整一整衣摆,甩甩衣袖,带着烦躁,喝道:“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