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谢敏陷入沉思,司马璟终于转回了注意力,试探着开口道:“常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敏回过神来,诧异地挑眉:“嗯?你说!”
司马璟道:“你心中属意三郎君,细心培养,可大郎君似乎另有他想。”
谢敏也是知道的,他点点头:“是,我是属意三郎,日后,将由他来继承大业。至于大郎……”
他顿了一下,很快接道:“我这般历练他,不光是希望他能成为一个有担当、镇守一方的大将,更是希望日后他能辅佐三郎。”
司马璟想了想,附和道:“的确,大郎君的性子不适合,虽有心计却太过狠辣,容不下人,日后若是他,只怕……只怕再无宁日。”
谢敏揉一揉眉心,长吁一口气,有些惆怅地问:“仲达,你说我这般安排,可有错?”
司马璟轻声道:“眼下还不到为此发愁的时候,还有一桩更紧要的。”
谢敏随着司马璟的目光,看向几案上的透明盏,他习惯性地皱眉,问道:“依你之见?”
“她除了在府中做做新鲜物件,倒是没有什么其他不妥。对了,常之可还记得一年多前她曾拜师华旉?”
“自然记得。”
“这半年多来,她常常藉由三郎君出府,跟着出府去华旉处。”
“嗯,探子报过。”
“那常之可知她与华旉说了些什么?”
谢敏不解地以目光询问。
司马璟微微带笑,道:“她要华旉跟她学,说也要教授他一些医术。”
谢敏张大了眼睛,诧异道:“有此事?真是荒唐!”
司马璟笑道:“是!”
谢敏见司马璟不接话,有些想听笑话地催促:“然后呢?”
司马璟转了正色,道:“常之莫笑,你可知华旉后来居然要拜她为师,说要跟着学些急救之法!原来她在华旉面前施展了一套手法,说是能救人于危急之中,又有三郎君作证,华旉就信了,一定要拜她为师!”
谢敏震惊了:“这干三郎何事?这是何时的事?早先怎么没听你说!”
司马璟拱手恭敬道:“不是早先不说,而是最近见华旉与她之间有异,派人仔细打听才知了大概。”司马璟说完,又仔细将甄馥曾两次用诡异手法救活谢栋之事说了出来。
谢敏虽知三子这些年遇到过两次大难,只是两次他都不在府中,而且后来都顺利过了难关,便没有大肆追究,听老夫人和魏夫人所言,只道三郎吉人天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他从不曾想到这两次都是甄馥救回来的。
“嘴对嘴,便能救人?”谢敏一脸不信。
“我虽不信,可那几个见过的仆从、婢女都是这么说。”
谢敏沉默片刻,低声自问:“妖异?”
他刚一说出口,又立刻否定:“不可能,若是妖异,怎会救人!”
司马璟随手拿起几上的透明盏,隔着透明盏,看着自己掌心,不说话。
谢敏眼神迷茫,又喃喃道:“莫非是栋儿的贵人?是老天派来襄助栋儿的?”
司马璟放下透明盏,笑了:“常之不必烦扰此事,我看她对三郎君并无加害之意,且就那么放着吧,派人盯紧些,于大局无碍。”
谢敏眉头微松,道:“的确,于大局无碍。”
司马璟抿抿嘴,浅笑:“不过,与三郎君可能有些关系。”
“什么关系?”谢敏警惕道。
“我看,三郎或者萌动了心思。”
“别胡说!他小小年纪,哪懂那些!再说岂有姑侄嫁于兄弟的!虽然年岁合适,身份却是不合适的!”
司马璟笑意盈盈:“常之莫急,我看这不失为一桩美事!”
谢敏恼道:“不成!”
司马璟见他真的着恼了,忙灭火道:“是!是!这事成不了的!”
谢敏这才面色稍霁。其实他并不是在意这姑侄身份,而是,他认为甄馥配不上他的栋儿,大郎与甄家联姻也就算了,他可不愿再搭上一子。
司马璟觉得有些事,不是说成就能成,也不是说不成就一定不会成的。他见谢敏平静了些,才有些犹疑地问:“若是……若是三郎君真的有意……”
谢敏已不似刚才那般着急上火了,他眉头一皱,脑中一过,已想出了法子:“哼,有意,若她有些用处,我便许他纳之为妾,否则……”
司马璟松了一口气,这样一说,就没有把话说死。他这些日子细心查探,已觉出谢栋对甄馥不一般。他是知道谢敏的,所以这会儿藉着甄馥做出的这新奇物件,说出来试探一下,否则,日后等二人情根深种再来相禀,只怕谢敏知道了会大怒,若是行动有些不妥,只怕他那个傻徒儿会做出让人心痛之事来。
司马璟心中叹气:他的徒儿聪敏过人,心思细密,行事稳妥,虽为人处世还有些青涩,可胜在年岁小,以后尽可细心教导,唯一的大麻烦就是他太过看重“恩义”,就像华旉那次……
司马璟看着谢敏开合的嘴,渐渐回过神来。
“……只是一定要盯紧了,不可有差错!对了,那个她说是捡来的孩子,可有何不妥?”
司马璟刚刚回过神,就听到这个问题,不由皱了眉道:“这孩子可不好办。据甄馥所说的,二郎君曾派人去洛阳查过,后来查到了,是梁地承安王陈飞的嫡孙,可派人送了信过去,陈府却没有回音,似乎陈飞不想认。”
谢敏一听立刻就头大了,原以为甄馥之事已经够怪异棘手,没想到那稚儿的身世更复杂,也更棘手。
以前他从未在意过这些小事,这些年来,朝内外不稳,他一心扑在战事上。直到前次司马璟提醒他,莫忘了功高盖主徒惹杀生之祸,他才醒悟过来,听了司马璟的计策,将并州战事之功归于天家。此后他才渐渐对家事上心。只是没想到,这一关心,还关心出这么一件大事。
司马璟问道:“如何?可要再派人去送信?”
谢敏无力地摆了摆手,道:“算了,不认也好,这件事说也说不清,对他陈府恐也是一桩丑事,何必再去,否则不过又是一场麻烦罢了!”
司马璟应喏一声。
屋子里静了下来,二人谈话前心情还算轻松,谈完了竟然觉得心情比之前沉重了许多。
就在司马璟准备告退之际,书房外仆从来报:“三郎君来了。”
谢敏与司马璟对望一眼,谢敏道:“仲达不必急着走,且同我一道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