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底,刊物也好,报纸也好,喜欢弄个总结性的栏目应景。我常写点小文章赚稿费,快到日子,这类稿约自然而然就多起来。照例都是推托,最害怕命题作文,然而今年却有些心动,为什么呢,扳开手指头算,已整五十岁,五十而知天命,这时候写上几句话,对自己有个交待并不为过。
回想十年前,依稀能记得有两件事,一是香港回归,二是中国足球队没能进军法兰西世界杯。现在想想,香港回归真是大事,中国队进不进世界杯,又有什么了不得。人往往会这样没出息,大事小事也不分清楚,中国足球队四年后倒是真进了决赛圈,结果呢,不是跟没进一样。
十年前,女儿在上中学,有一次路过她学校,一位年轻的老师跑过来,很诚恳地说:“老同志,能不能向你提个问题?”那是我第一次被人称之为“老”,经历了十年风雨,如今早已习惯了别人喊老同志老师傅老什么。过去我甚至不习惯别人喊老师,因为始终怀有一颗年轻的心,总觉得自己还是学生。
过去一年里,一直顶着小说家的虚名。只完成了一个短篇,当然一直是在写,写得痛苦不堪,写得焦头烂额。年初出版了长篇《后羿》,曾经打算开始另一部长篇,刚开头就随手放下,理由是突然害怕别人说自己写得太多,一个人怎么可以刚写完一长篇,立刻接着又写另一个呢。谁知道这一放手,仿佛断了线的风筝,要想再接再厉几乎不可能。
写了不少与小说无关的文字,其中最耗费心血的,是一本关于地域文化方面的小册子,到目前为止,刚完成四分之三。为了这本小册子,我去了多年不再去的图书馆,翻了一堆又一堆的资料。年轻的时候非常喜欢房龙,其中最爱不释手的就是那本《房龙地理》,我浅薄的世界地理知识差不多全来自这本书。多少年来,一直想写本书向房龙先生致敬,我知道这有些不自量力,无知难免胆大,胆大难免吃苦头,人活着,吃点苦又算什么。
过去的一年股票在涨,房价在涨,物价在涨,收入当然也在水涨船高。大家日子似乎都比以往好过,说今天是盛世基本上没什么人太反对。明年将是奥运之年,说老实话,我更喜欢今年,明年会太热闹,热闹应该属于年轻人。既然都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就别急着去凑那份热闹,按照我的傻想法,年年都像今年这样,也挺不错,太太平平多好。
过去的一年会因为它的平静而值得怀念,我们似乎更习惯于生活在美好的期待中,非常地在乎未来,那是一种典型的年轻人的不安分心态,我已不再青春,就好好地享受这眼前的平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