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十年前,手机还不普及,有次从上海乘火车回南京,一位仁兄坐对面,一路上哇哇打电话,弄得我很郁闷,不想听被迫去听。那年头打手机特别霸道,都像香港电影里的黑社会老大,喜欢扯开了嗓门叫。记得还流行过各款寻呼机,所谓拷机,有句时髦词叫“有事你拷我”。当年的记者人手一个,新闻界若有什么会,突然间蛐蛐叫了,一个个仿佛好莱坞西部牛仔,忙不迭地把手伸向腰间作拔枪状。
时间发展飞快,现如今只有土鳖打手机才会哇啦哇啦。旅途中,帅哥靓女们用起手机来柔声细语。当然,真遇上信号不好,也会不够文明。有家营运公司,因为信号方面的糟糕,被戏称为“喂喂操公司”。用户听到来电,按下手机接听,放在耳边,大声地喊着:“喂,喂,——操!”这个操是不得不挂断前的自言自语,是愤怒,是无可奈何。为避免麻烦,我隐去了营运商的名字。其实用过这家××公司的人都知道,虽然广告呼呼响,自称全世界都收到它的讯号,出现喂喂操也是经常。
谁有电话接不了都会着急,这篇文章的重点不在挑刺,而是想说说打电话者的心情。今天的人都显得太急,时间像金子一样珍贵,遇事不可能冷静,喂喂两声,立刻要愤怒地爆出粗口,帅哥的花容顿时失色,靓女的粉脸立刻紫涨。着急正成为普遍性的社会问题,喝速溶咖啡,吃快餐面,寄特快专递,到处都在争分夺秒。效率这两个字已被过分强调,不说别人,分析和检讨一下自己,便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譬如出门,最害怕去要五六个小时车程的地方,索性远些可以坐飞机,从我所在的城市去泰国曼谷,也不过三个多小时。现在的人出门恨不能坐上火箭,直截了当到达目的地,中间的过程最好统统省略。不由地想到丰子恺先生,想当年他从家乡去省城杭州,坐火车半天可以到,却宁愿花上四天时间坐船,因为这样可以观光看风景。
很多年前,两位湖北青年从武汉下水,沿长江而下,一路游到上海。现在很少有人再做这傻事,除非它有巨大的商业目的。我也曾想效仿,在长江里随便找条机帆船,一路喝茶浮到上海。这件事差一点就成真,我的一个朋友在水上稽查处当官,找条船易如反掌。
丰子恺人生经验,是现实生活中用不着太急功近利。像现在这样,情人节越来越像个节,发自人内心深处的浪漫,反而越来越少。爱情的红玫瑰越送越多,一夜情也越来越多。有时候还得多花些工夫,才能获得意外的喜悦,才能看到更多的好东西。人活着不应该仅仅是为了省事,多花些时间往往是最高的一层境界,就跟男女之间做那事一样,总得多消磨掉一点美好时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