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湛撕心裂肺地叫唤着，他发现了，那个被塞进衣口的信封！
他跌跌撞撞地往总军区奔去，他的衣破了，鞋损了，伤口裂了。
但这些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只知道，那个人还在爆炸声四起的战场上！
那个人救了他，却被他弄伤了。
那个人费心为烠军弄到了机密文件，却被所有百姓戳脊梁骨！
那个人……那个人快死了啊！
他像是一个疯子，抢过路旁的马匹，撞翻了路旁的摊子，不管不顾地奔着，在遇到直面而来的人时，从仰起马的后背上滚落下来，也不在意落得灰与伤，立即撑起身来，不要命地想接着跑。
“叶湛！”楚西然从马沓上跳下，看到这般狼狈的叶家少爷，忽然觉得寒气由足而生，他压着心口没来由的慌乱钳住他的肩膀，刚欲开口，便听到面前红着眼眶的人沙哑着嗓子：“快去……救令兄啊……”
-
修琊在意识朦胧之际好像听到了一大片嘈杂的声音，先是人声，再是仪器振动的声音，又有不断响起的马蹄声和车辙压着尘土的声音，不知怎的，世界突然安静。
她听见了那最熟悉的声音，那声音由最初的遥远混沌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
身体的各项机能不断衰弱，但意识却十分清醒。
[堇汐！这事还能不能化解！]
[宿主，你在这个世界的任务基本完成了，就算化解了也会被强行抽离的！]
[……我还能待多久？]
[大概一刻钟。]
“我要见他，”修琊嗫喏着，干裂的唇瓣嗡动，声音清冷，一点都不像受过这么重伤的人！
艽怔了一下，那封信出现在叶湛手上，闻阁就知道她出事，急忙派人来寻她，在发现那个刚从血池中捞出来趴在地上的人时，他们吓了一大跳。
尽管她还只剩一口气，他们还是赶忙抬起她送回去救治。一路上各种止血，包扎喂药，吊着她的命。
可惜……都没用……
必死之人……如何挽留……
最终，艽还是妥协地让外面那个人进来。此时，楚西然的衣袖有些凌乱，沾着风尘，他琥珀色的眸中碎光潋滟，望着不远处躺着的少年，鼻子一酸，眼眶泛红。
“我想和他单独待一会。”音色依旧清澈但能感受到说话者的生命力在飞快流逝。
艽刚想说些什么，被一旁的银发男子拉住了，最终同意了她的请求。
他们都知道，那个最残忍的事实。
车厢内只剩了两人，空气滞留，弥散着难掩的苦涩。
楚西然微张唇瓣，又闭上。
最后，他锁着眉，难掩眸底的痛苦，吐出低沉的沙哑的音符：“这么做，值得么？”
友人不信任，百姓怒骂，孤身一人，落得如此下场……
修琊抬手，让他将她扶起来，她唇角微扬，将下巴搁在他肩上，音色清冷幽然：“总有人，值得……”
她说着，脑海中划过那双琥珀色的眸，划过黄衣少女与她执棋的模样，划过李老与她交谈时给予提点时的身影……
或许遇到的好人不多，但他们存在着……就是值得……
他将两手环着她，没有碰到，因为怕弄疼她，他抿着唇，极力忍着，他听见她低语：“这里好闷。”
“然，”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叫他：“你再给唱一曲，可好？”
-
他将她轻靠在墙上，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尽管他知道她现在看不见他，他缓缓后退，顿住，不在意身在什么何处，不在乎他现在的模样，不在意多少人看着，他只在意……她的话……
“知己一人谁是？已矣，”他干涸的唇瓣触碰到微凉，入嘴尽是咸味。
——我这有个秘密，你可想知道？
——你说。
——我不是男的。
“赢得误他生——”树叶飘舞，落如雨。
“有情终谷似无情，别语悔分明——”
——成欢姑娘近看果然惊艳。
你再那样叫我一句，好吗……
——你如果觉得这就是真正的我，那么证明你依然不了解我。
你别丢下我……我还没……了解你呢……
——我救你一下，你等我片刻都不可吗？
我等你，一直一直……可你别走那么快……好吗？……我害怕……我抓不住你……
心如绞痛，难以呼吸，他掐着破碎的声音，流着泪：“莫道芳时易变。——朝暮——”
“珍重好花天——”
——我许你一世安然可好。
灯光所照之下，墨眸如星。
骗子！……没有……你不在……我这一世怎可安然……
——你在我目光所在之处，我才能护你周全。
你在看哪……我在这……你不是说要护我周全吗……你看看我啊……看看我啊……
“为伊指点再来缘，疏雨……洗遗……钿……”
最后一句终还是泣不成声，难以自禁，他抬脚，似重千斤，他捏着胸口的衣襟，重重地喘着气，难以呼吸。
他跌坐她身旁，红着眼眶，托上她冰凉的脸庞，轻轻地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不愿分离……
＊
借以致敬那些沉睡在黎明之前黑暗中的英雄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