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子云把手抬起来,放到喉咙的位置上,在那个地方他感到有条锁链紧紧地卡住他的身体。周围的一切都突然消失了。那条链子消失了,温柔的声音从那人的嘴里冒了出来:“你——还好吗?”这个声音所带来的实感,让麦子云有了站起来的力气,但是他在剧烈地颤抖一阵后,却没能成功地站起来,他微微抬起头,正对上一张发红的脸,在他面前的人,是薫。
薫穿着深紫色的绸裙也完全湿透了,她的短发喝醉了酒一样凌乱,一手拿着小田雅丸,另一只手上是一个闪着亮光的紫色光球,光球的一端联系着麦子云的左手。
“天哪!这是什么?“麦子云想道,他左手连接着的光球不断前后摇摆,很像令人催眠的挂表。
“你在海底干了什么?”麦子云没有回答。
那差点令他身死的绿色锁链并没什么了不起的,它一点也无法与薫的重新出现相提并论。他变得开始很难相信刚发生的这一切,因为寒冷他不断地发抖他看了看同样躺在地上的田道明,由恩和大熊,无论多么时候,麦子云一直盯着薫,似乎觉得一看不到她,她就会立刻消失掉,这只是一场梦。
但这当然不会发生,川濑薫真的出现在他的世界,并且她的出现的确拯救了他的生命。
“真的是你?”麦子云终于冒出了一句话。他的牙齿还是由于疼痛和寒冷不断地相互撞击着,他的声音也比往常小得多。
“嗯,当然……”薫说,样子显得有点困惑。
“那……你是怎么过来的,我是说……”
“什么?”
“你怎么会在这里的?”很明显,如果可以的话,薫希望待会再说这个问题。
“恩,是——这样的,我——回来了,如果……”薫跺跺脚,清了清嗓子,“你知道的——你——还是——需要……”薫的声音越来越小。
谈话短暂地停止了一会儿。
麦子云说:“是的。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是怎么到这儿来的,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还是特殊的定位工具,或者……”
“说来话长啊……”薫说,她扭过头去,短发在阳光中闪闪发亮。“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什么也没有。”麦子云轻笑。
紫色的光球还是在摇摆不定,轻微地颤动,麦子云知道自己把手中的东西又一次激活起来了。它已经感觉到了两人的存在,并且也尝试了要把麦子云杀死,不通过梦境空间的跨位面的交流是不被允许的。
手上的烟雾即是光明同时也是阴影,如今已不需要再做任何讨论了,现在还不是永久地毁灭一切的时候。
麦子云轻轻拉着薫的手,向周围环视了一圈,看到沙滩上有一块平坦的石头。
“到这里来。”他说,走到那里,清理掉石头上面的沙子,把左手慢慢地放在石头上。
“砍断它。”他轻轻地说。
“不,我不可能……不是这样的……应该是你……”薫顿时脸色苍白,“你是为了我……
“我?”麦子云又一次轻轻地笑了,他反问道,“为什么?难道你还不知道这烟雾所代表的的规则吗?”他十分轻易的说出了这句话,好像他一直都知道这个答案。
“我们是一体的……”他心想着,没有说出口。
“因为是你,所以我想应该是你……”
他知道川濑薫才是那个应该挥刀的人,对应的动作会有无法估量的力量。
“我准备好了,”麦子云说,“然后你就向它刺过去,很简单,对吧?无论是什么,我都尽量忍住。”
“好吧。”川濑薫说,看样子她有点受惊,但是她知道这个动作背后的意义,由于自己导致的因果,只能由自己来了解。
“开始吧。”麦子云说,紫色的光晕似乎化作了液体,渗入到他的血管里,他的手像一只死去多时的鸟,苍白地蜷缩在那冰冷的石头上面。
“不要!”薫说,“我受不了……”
“当我数到三的时候。”麦子云仿佛没有听见她说的话,他看着那个光球,瞳孔不断缩小,注意力集中到了极致。
“一……二……三……”当最后那个字说出来的时候,一阵悠扬的音乐声传了出来,在喷涌而出的紫色光雾的背后闪烁着一对眼睛,深沉和俊美。
“间宫前辈……”薫喃喃道。
“刺它。”麦子云说,他试图把因为疼痛而剧烈抽搐了手稳稳地固定在岩石上。
薫用她那颤抖着的手拔出了小田雅丸,间宫的脸一直在摇摆着,那双眼睛疯狂的转动着,麦子云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腕,支撑着自己,紫色的鲜血像中央公园的喷泉一样喷溅而出。
然后,优美的声音从雾气里透露出来。
“我曾见过你的心,那是属于我的,你忘记我了吗?”
“不要听这些话,”麦子云严厉地说,“刺它!”
“我见过你的梦,小薰,我也见过你的恐惧,你所有的梦想都是可能发生的,你所有的恐惧也有可能发生。你的父亲,你的母亲,当然,你的爱情……”
“刺啊!”麦子云喊道,他的声音在小岛上回荡,刀尖仍在颤抖,薫盯着间宫的眼睛,她好像已经拿不动手上的刀了。
“你不放心,因为他和你不在一个世界……”
“很在意吧,得不到的爱……”
“一直如此,你的妈妈想要的是听话的小姐,合格的继承人,现在也是,温室中的花朵,笼中的鸟,永远都做不到最好,一直如此,永远都活在家族阴影之中。”
“薫,刺它啊……”麦子云几乎是在哀求了,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颤动,对里面死亡的逼近充满了恐惧。
薫还是高高地举起她的刀,这时,间宫的眼睛闪烁出蓝色的光。
在烟雾的外面,浮现出了两个奇异的泡泡,那是麦子云和一个陌生女人的头像,但被古怪地扭曲了。
当人头浮现出来时,薫惊慌的大喊着向后退去。
首先出现的是胸,然后是腰,最后是腿,一直到他们站在地上,像墙上的爬山虎一样一样纠缠紧靠着,在麦子云和薫之间摆动。
“薫!”他喊道,但那个假的麦子云却用间宫的声音在说话,而薫则凝视着这一切,好象被催眠了。
“为什么你要来呢?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不信任你呢……”
这片烟雾不禁折射着薫内心中的弱点,同时也暴露着麦子云心中的隐秘。
那个陌生的女人在薫面前摇晃着,发出咯咯的笑声,那把刀在薫手里显得毫无作用,
“薫,刺它,刺它啊!”麦子云继续喊叫着,但川濑薫并没有动手,她的眼睛张得大大的。那假的麦子云和那或许实际上并不存在的女人反射在她的眼球里,就像是魔鬼的二重奏。
在他们面前,薫什么也没有做,她颤抖的举着自己的刀。
“动手啊,薫!”麦子云吼道。
薫看着他,麦子云似乎看到她眼中闪过一丝猩红色。
“薫?”突然薫把刀刺出,只见刀光一闪:凌厉的刀气划破了麦子云的衣服,随即便是令人牙酸的碰撞声以及尖叫声。麦子云右手中瞬间一截刀刃弹出,只是,这次他并不再需要与什么东西进行战斗了。
那影子怪物已经消失了,只剩下薫依然站在那里,麦子云慢慢地走到她身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紫色的血液已经流尽了,红色的鲜血滴滴答答地滴在干燥的沙地上。
“没事了,都结束了…..”
川濑薫喘着粗气,她的眼睛不再发红,已经恢复了像往常一样漂亮的紫色,只是微微有些湿润。
“自从梦境世界关闭后,”麦子云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他很高兴薫把自己的头低下去了,这样她就看不见自己现在窘迫的模样。
“我在这段时间里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只是,只是,我不希望你看见我那时候的样子。很多天我甚至不说一句话。随着你的离开……我……”他说不下去了,现在川濑薫已经再一次在他的身边。
一阵难以言喻的尴尬出现在两人周围。
川濑薫没有回答,只是把脸转开,身上的紫色火焰一闪而逝,身上重新变得一尘不染。麦子云重新站了起来,走到几米外,检查着由恩等人的情况。当他重新走回川濑薫身边时,川濑薫也已经站了起来,漂亮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充满了一些隐约的感情。
“真的吗?”薫忽然问。
“什么……”麦子云话还没有说完,一个柔软的物体带着香风撞进了他的怀里。
“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薫小声地在麦子云的耳边说。他俩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薫从后面紧紧抓住了麦子云仍然湿漉漉的夹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