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李昭福跟前,于蕾不知道自己该怎样行礼,只得让儿子李红生给李昭福磕头,李红生不肯听人摆布差点哭了起来。
李昭福连忙抱起李红生,说道:“都是自家人要这么多礼数干什么!”
听了这话于蕾以为李昭福知道自己的身份,按照李舜成的口气,喊了几声“爷”。
在大厅坐下来,李昭福问于蕾父母情况,于蕾虽然好些年没回家了,但还是很愉快地将父母的情况跟李昭福说了。
李昭福说道:“是呀!是时候,让毛头回家见见你们的父母亲了。”
听了这话,于蕾有些错愕,冷静一想,原来李昭福还不知道自己是谁,把事情搞岔了,说道:“爷!你还没搞清楚呀!这么跟您说吧,红生他姓李,是您的亲孙子呀!”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刘娭毑看着田毛头。
田毛头说道:“姐姐是嫂子,是舜成哥的堂客。”
刘娭毑连忙起身走过去,说道:“要得,昭福老爷!喜事呀!喜事!”
李昭福没有回应刘娭毑,生起闷气来了,刘娭毑说了好多宽慰的话都不起作用。于蕾和田毛头站在旁边,不敢说话。高兰兰把李红生拉过来,给李昭福磕头,李昭福情绪这才稍微缓和了些,招呼于蕾坐下。
魏保国听说了情况,走进大厅说道:“好一个昭福老爷,有了这么大的喜事都不高兴,你还想要好大的喜事呀!”
李昭福只得起身给于蕾介绍魏保国。
李禹成和同学玩腻了回家,到了水井边听王娭毑说家里来客人了,这才加快速度赶了回来。见大厅里有一些女兵还以为是王娭毑骗人。李昭福让李禹成见过于蕾后,李舜成感到几分不解,几分羞涩,坐到一边不说话了。于蕾让李红生去跟李禹成玩,李禹成才渐渐适应了有个两岁大侄儿的情况。
于蕾把前后情况跟李昭福说了后,李昭福说道:“都怪李舜成。”
于蕾说道:“怪他,我没意见;怪我,我也接受。主要是我们当时都不知道革祚形势发展得这么快,说了怕家里人替我们担心。”
家里有这么大的喜事,自然是要排场一下的。前几日下磨山坳的那几家人送来的东西还没动,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刘娭毑把曹毛氏喊了过去准备饭菜。胡亮手头没事,也跟过去,到磨角屋帮忙舂米。
等人散了些,女兵中一个叫周梅的跟于蕾说想看看这院子。于蕾自己也想看看家里的情况,对李昭福说道:“爷!舜成跟我说过家里的一些事,说有两个院子,正院后面还有两进院落,比我在张果镇的家气派,要不你带我们转转。”
李昭福领着于蕾她们往大厅后面走,边走边说道:“你说的应该是三十五年上半年的事吧,那时候院子才开始修,有个规划,还没有成型。哦,这我记起来,当时,舜成是接了电报走的。电报是你拍来的吧?”
于蕾回答道:“您的记性真好。是我拍的。”
几个人三三两两到了后院,见胡亮在舂米,周梅几个城里的姑娘来了兴趣,她们知道舂米是做什么,但都没有亲身体验过,嬉笑着要胡亮让开,很快几个女兵在胡亮的指导下舂起米来。
于蕾跟着李昭福到了偏院,看到了家里喂着的两头猪和田毛头刚刚牵回来的马,问道:“咱家那么多田,没有养牛?”
李昭福说道:“他们几家养了。”
从偏院出大门,看到金家台下面水田里翠绿的禾苗,李昭福把自家的田土给于蕾大致讲了讲。
往大厅走的时候,于蕾对李昭福说道:“咱家也买一头牛吧,让毛头也可以跟他们一样用牛犁田。”
李昭福有些不解,于蕾没有继续往下解释。于蕾对李昭福,对金家台,对杜李,对东乡还不熟悉,很陌生,她需要时间来适应。
晚餐的饭桌上,于蕾没有像一般的儿媳躲在厨房吃饭,而是大大方方的坐到了李昭福旁边。虽然这里仍然有“女人不上桌”的传统,但于蕾和女兵们身上的军装,又使这一切有了全新的诠释:因为解放了。
为此,于蕾还说了一席话,她说道:“咱爷,咱李家能够在杜李,在金家台站稳脚跟,全仗乡亲们的关照,我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说完她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于蕾继续说道:“我和舜成都不能长期待在家里,家里老的老,小的小,还没有一个女人操持家务,将来还要麻烦大家照顾。我再喝一杯吧,毛头!”
于蕾让田毛头筛满酒杯,然后又一饮而尽。
“我到这里,”于蕾抿了抿嘴,说道,“先说是毛头的姐姐,大家都很热情。接着又知道了我其实是李家的媳妇,大家还是很热情。问这问那、客客气气,像一家人一样。这是为什么?这是因为我们金家台人很善良、很友好。我和我的姐妹都很开心。我家红生见到了自己的爷爷(yéye)也很开心。
“刚才,有人问什么是解放。我打个比方吧,饭前,刘娭毑带着人叫我‘大少奶奶’,这叫法在过去对,解放了就不对了。怎么就不对了呢?你们看,刘娭毑比我大这么多,不管叫什么吧,从年纪上讲,是不是我应该毕恭毕敬地走到她老人家跟前去称呼一声‘老人家’呀,怎么可以让她来毕恭毕敬地来称呼我呢?这没道理呀。每个人都是平等的,那些表示尊卑的称呼,除了父母、上下辈之间的还必须保留外,其他的都不应该保留了呀。我们队伍里都称呼‘同志’,这样叫就是要消除等级差别。人只有善恶之分、好坏之分,不能有尊卑之分,等级之分。
“我刚才问过咱爷,他也不愿意你们叫他老爷。依我看,以后就改了,就按这里的习俗叫他李爹(dia)。我的大名叫于蕾,你们叫于蕾、于蕾同志都行。奶奶、娭毑叫我于姑娘、蕾妹子,我也不害羞,高高兴兴地答应。爷!你说,要得吗?”
李昭福让于蕾坐下,然后说道:“要得!就该这么叫。这里只有成子叫我‘李爹’,今后,你们都这么叫。这‘李爹’应该只有有了孙子才可以这么叫,以前不知道有红生的时候都可以叫,现在就更应该这么叫了。”
刘四二端起酒杯说道:“李爹!我们喝一口!”
“好,刘——,嗨!”
李昭福话没说完,也不喝酒,放下刚端起的酒杯,不说话了。
刘娭毑见状,哈哈大笑起来。于蕾问田毛头大家笑什么,田毛头告诉于蕾:刘四二是长辈,长辈不能这样称呼。于蕾也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