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高兰兰的问话,李昭福转过身,看见魏长安牵着自己的牛往下边走去,朝魏长安喊道:“你牵我的牛干什么。”
原来,急着把猫赶走的李昭福扔下了牛。可这牛一点也不老实,拖着耙犁走到田边啃草去了。魏长安正准备借李昭福的牛耕田,看到这一情况,拉着牛,声都不做,走了。
不管李昭福怎么叫,魏长安就是不理,继续往下边走,到了下方那二十担谷的田停了下来,卷起裤脚准备下田。李昭福看见魏长安那边有张犁,知道魏长安有备而来,搞他不赢,只得到池塘边去洗脚上、手上的泥。洗干净回来,再去刘家抱着红生去跟魏长安理论。
“你牵我的牛干什么?”
“你没看见,犁田!”
“我的田还没扒完。”
“你没看到这两丘田还没犁吗?”
“前几天,明明看见长定犁了的呀!”
“你晓得这两丘田是谁的吗?”
“不是你家的吗?”
“你这地豪当得硬是可以。这是亮子的。昨天晚上,亮子找曹二锁借犁,说是要自己背,把田背出来。曹爹说:‘人背一天能背多少。往年种那么多田也没要人背过犁,今年田少了,你东家还买了牛,还能要人背,这不笑话嘛!明天,把魏家的牛牵来使一使,你家那几亩田半天功夫不要。’刚才曹二锁到我家来牵牛,可我家的牛被长定牵去犁地去了。”
李昭福说道:“你就牵我的牛呀!”
“不牵你的牵谁的,扒田不用急,插田的前一天扒都可以。再说你那一点子田,我把这里犁完了再去扒,今天也能扒完。”
“你算了吧,又不是赶完了活去打仗。你吃得消,我的牛可吃不消。你慢点犁,我规定这牛每天只能犁二十担谷田。”
“你是给自己犁田犁得慢找借口吧。”
“随你怎么说。”
犁着田,魏长安问道:“你知道亮子为什么不会种田吗?”
“知道,怕蚂蟥。”
“谁跟你说的。”
“不对吗?”
“对倒是对。他爷没病的时候,种过几年田。你也晓得的秧田的蚂蟥最多了。亮子去秧田扯秧,一支蚂蟥虰在他的虎口,把他吓哇啦哇啦直叫。他爷帮他把蚂蟥拿掉了,他还哭,坐在田埂上死活不肯下田了。他说那东西怎么一扯那么长。他爷就这么个儿子,宝贝似地宠着,就没再让他下过田了。”
“地里的活还不错。”
“是呀,地里的活还不错。”
李昭福向北边望去,看见两人在田里做事,像是在人力犁田,说道:“那应该是张不靠吧,他家种那两丘田呀。那两丘田地势高,往年不种稻谷。差点!”
魏长安说道:“差什么差!去年我家种过,我还不晓得,太阳天多放点水,收成一点都不会少。关键是杨家给不给放水。”
“这十六还有点劲。”
“你是看他人家背犁可怜,是吧?”
“有点。”
“你不能把牛借给他哟!要不你这牛放王家去养,省得你把牛借给张不靠。哦,对了!昨天我们还在说这事呢,要不然我们把四头牛都放在一起养,可以省不少事。”
“算了吧,地革的时候,牛也是要分的。”
“你说什么时候地革?”
“这谁知道。”
“我在想,如果真像于姑娘说的那样,我们这田埂不就要移吗,这不麻烦得很呀。”
“不清楚。有些地方,地革都好多年了,一定是有办法的。”
李昭福看见文娟从那边过来,上了石桥,说道:“文娟过来了。”
魏长安也看了一眼,说道:“没看出来,亮子的堂客还是个很角色。”
“是吗?”
“你没听说?”
“说什么?”
“前几天,周家老幺说亮子和郭玉明的小老婆怎么样怎么样,她跑到老幺家里,堵在门口骂,说明明是老幺和郭玉明的小老婆那个了,还说是亮子。搞得老幺没话说。”
“老幺?”
“周宝生,下磨山坳的。你不认识。”
“现在不兴养小老婆了,郭玉明还不赶紧把人打发了。”
“是哟,毓英说高小来了女老师,就是东乡一个财主的小老婆。”
“我也听说了,他们说一定是财主破产了。我觉得不像,你这一说就清楚了。过去讲女人要从一而终,现在不兴了,文娟还说得过去,张桃花都怀小孩了。”
“麻子几兄弟没找你吵了吧?”
“没了。过年的时候,舜成和红生娘给他家拜了年,把该说的都说了。有好多事情只是几句话的事情,把话讲清楚了,就好了。只要不是要人性命的事,左一点右一点没什么关系!就是怕没把话讲清楚。”
文娟走过来问道:“两位叔叔在说什么呢?”
李昭福反过来问道:“亮子呢?”
文娟回答道:“一大早又被找去了,还是那件事。”
魏长安说道:“郭家那么些人,还有两个侄子在城里读书,都吃他家的,你说这租子减得下来嘛!听说郭宝麟还特意回来,要他爷减租。郭玉明说,减租可以,那你给我回来种田。”
李昭福笑着说道:“哈哈,这还是一个解不开的结了。”
文娟问道:“你们看见过他那小老婆没有?”文娟一问完,马上又觉得这话问得不对,连忙说道,“是的哟,出那么高的租子给人家养小老婆。要养小老婆,还不如自家养一个呢。东家!你说呢?”
李昭福连忙说道:“我不晓得。”
等魏长安犁田过来,文娟问道:“魏叔,你说呢?”
“说什么?”
“你没听见呀!那算了,不问了。对了,魏叔!你犁的这田是谁家的呀?”
“李家的。”
“哦。那我家的那两丘田呢?亮子带我来看过的。”
看到文娟一会向左看,一会向右看,很着急的样子,李昭福笑着说道:“就是这丘,还有那丘没犁的。你魏叔准备今天帮你家犁了。”
文娟说道:“真的呀!是说呢,怎么找都找不到。那要我家怎么感谢呢!你们说说,亮子这么一个傻乎乎的人,还活得这么自在;要不是东家、魏爹,和大伙儿帮衬着,哪能这样。不行,我去跟亮子说说,得让他好好谢谢你们。”
文娟说完,急匆匆走了。李昭福想喊住她,见她走得急也就没喊了。李昭福想起了坡上那些用于采子的红花草需要浇一次水的事来,辞了魏长安往回走。不想,没走几步听到了女人的啼哭声,甚是奇怪。于是双手插在红生的腋下,一甩,把他背在背上,到梧桐树下,弯腰拿起小板凳,快步向坝上走去。魏长安也卸了犁,把牛吊好,跟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