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昭福的满叔住的就是南街,是一个有庭院的房子。多年不见的亲戚们见面少不了问这问那。满婶在火盆里加了好些木炭,一会儿火起来,房间里暖和了许多。接着女人们去厨房弄甜酒糍粑,男人们继续说话。
李昭金和李昭辉是昨天刚从广西回来的,进了很多两面针和罗汉果。他们认为进价便宜,一出手肯定有赚头,可实际情况没有想象的那么乐观。
李昭金刚才说到这事的时候,是这样说的:“这日本人投降都有小半年了,还定了一个‘双十协定’,没想到北路还是不畅通。衙门的动作也太慢了。”
李舜成因为是晚辈,没有参与讨论。李昭金两兄弟在外闯荡多年,自然想不出这些好不容易从山沟里钻出来的人能有什么高见,也没有询问李舜成对时局的看法。
李昭辉问道:“你说会不会打起来?”
李昭金很果断地说道:“不会,都要开国大了,还打!”
“依我看打起来倒好了,这谈过来谈过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谈不好,北路还是通畅不了。”
李昭金说道:“打起来就快!人家也不是泥捏的。”
两兄弟看法相左,想听听别人的见解,这才问到了李舜成。
李昭金对李舜成说道:“刚才,听说你也到过大地方,这苏式点心也不是小地方可以买得到的。你说说这仗打不打得起来。”
李舜成不希望打仗,两边的军队他都见过,北边的那些人不行。可是张果镇跟着李舜成打日本的钱常有他们,偏偏加入了北边,这使得他很矛盾。
“当然是不打仗好。”李舜成说道,“两位叔叔!也不知道我想得对不对,我们国家本来就落后,要是不能相互体谅、相互信任,不能克服细微的不同,反而把这些说得很大很大。我们自己的人相互撤台,相互斗来斗去,形成了习惯,不斗浑身痒痒,没有斗的对象,造一个对象也要斗,那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好!”
李舜成的话出乎两位叔叔的意料,希望两边打起来的小叔叔李昭辉还想驳斥两句,无奈找不到说辞,只好作罢。正好这时,甜酒也做好了,李昭金连忙进厨房给李舜成端来了一碗。他赞成李舜成刚才的说法,这是他特意对李舜成的奖赏。
吃完甜酒,就该告辞了,两位叔叔跟李昭福说起了祖田的事。
满叔说道:“原来你们在外边,好些年都见不到一面,一些话不好讲。现在你们既然回来了,也打算留下来,该说的话也可以说了。说到底你们是长子长孙,大个些。你父亲把田给了别人,也没有跟我们两个讲。别的人家在外面遭了难,还可以回老家。你二叔,前些年亏了,老本折完了,你二婶、安伢子没钱治病都没能保住。要是田还在,房子还在,不也要好些吗?至少有个退路呀。”
李昭福说道:“二叔!那要不您跟我回去过年。我来就是想请两位叔叔和我们一起回去看看,给我出出主意,我还没想好这家到底怎样恢复才好。”
满叔说道:“不用了,你老弟嫂的生意还过得去,到了杜李还得牵挂这边,也不自在。我们俩想,你们还是要想办法把祖田赎回来,要是缺钱,我们也可以出点。”
李昭福说道:“不缺钱,就是怕人家不给。我们想从山上开一些田出来,现在都兴烧煤了,不要那么多的柴山。”
满叔说道:“山上的田哪有下面的好!我们也不勉强,你们自己看着办,要是下面谁家有田出手,最好买下面的。”
“是,是!”李昭福应下了。
二叔说道:“我们这里的人谁家不是从乡下上来的,都喜欢谈乡下的祖业。好像只有乡下有祖业的人,祖业大的人,才靠得住似的。你们要是买了田土,过来报个信。我们也跟着你们沾点光。”
李昭福点了点头,他以前把祖田的事看轻了,真是不应该。
从满叔家出来,李昭福一行回到买藕的地方。刘金殷和刘伟卖完藕回去了,王把式还在等着。几个人上了王把式的马车,和一直送过来的二叔、安婶婶、李玲道了别,就启程了。
路上追上了刘金殷的牛车,李舜成让刘伟上了马车,自己坐到了牛车上。刘金殷告诉李舜成,李家老屋那个地方最先是刘家的,李家的房子在坝下,是一个好大的篱笆院,现在由一个叫杨开林的人住着。要是能收回祖田,那也应该收回房子;不过难度很大,不是钱不钱的问题,关键是他没有必要卖。魏爹听说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杨开林这些年全仗着李家田才有现在的光景,没有特别要紧的事,他不会卖田土。
刘金殷说道:“现在只有一个办法靠得住,那就是在池塘的上面再挖出一个池塘。这样,新池塘的周围就可以开出一些田来;要是再开出一些地来种红薯,那就更好了。”
李舜成和刘金殷天黑了才到家,刘佳欢快地迎了出来。今天,就属她最高兴,李昭福给她买了橡皮筋。她刚才让母亲高兰兰用橡皮筋给自己重新扎了头发,母亲说橡皮筋扎头发又紧又方便,还很漂亮。
刘佳高兴还因为有了一面小镜子,这镜子和前边说过的李舜成给李玲的镜子是一批的。尽管镜子是前几天得的,有了橡皮筋,镜子才真正派上了用场。
刘伟买了一些炮仗,刘金殷不让放,说是得到大年初一,才能放。刚才在马车上放了一个,扔慢了点,刚出手就炸了,把刘佳吓哭了,也就没敢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