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点亮蜡烛才看到刘縯的副将头破血流坐在地上,刚才撞得确实不轻。
刘縯紧握着佩剑也坐在地上发着呆,看样子是从榻上掉了下来。
“将军,将军?”副将不顾额头流着血,急忙来到刘縯身边。
“大司徒,大司徒。”仆人喊着。
刘縯缓过神:“四将军在哪?”似乎有些恍惚。
副将定了定神:“被……被陛下杀了。”
刘縯还是不敢相信,直摇头:“不会的……不会的,昨天下午护送我回府的时候还好端端的……不会的,四弟……四弟!”环视着四周,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陛下夜里召四将军进宫,任命为抗威将军并让立刻交出兵权,同时下诏四将军带领一千老弱去棘阳驻守,四将军断然拒绝,宫内突然冒出上百名武士,陛下当下就以抗旨的罪名将四将军及副将、随从捉拿打入死牢,五威将军李轶又以大司徒的名义收编了四将军所部人马。”
“我没有教李轶去代我传军令……”这一天一夜发生了这多事使得刘縯心乱如麻,宁愿相信自己是在噩梦里。
“将军被李秩蒙蔽了,当初四将军因为憎恶陛下而说的一番愤怒话就是此人告的密,这才埋下今天的祸根,当时陛下没有吭声就是因为位子还没坐稳。”
刘縯如梦初醒,沉重缓慢的步伐走出屋子后望着夜空,一个月圆的夜里却被云遮住了,昂首长叹:“怀着为社稷尽一份力的心,这些年来亏欠了家人、荒废了家业,倾尽家产用来交结天下雄俊好汉,到头来却被这些绿林好汉算计了,看来我是要死在同宗兄弟的手里了。”
副将来到了刘縯的身后:“伯升将军大仁大义,常常是不忍心辜负人,到头来却被人欺负,唉……”
就在这个时候大门被撞开了,李轶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李轶八面威风,斜着眼睛、提着嗓门:“大司徒深更半夜拿着兵器站在院子……,这个将军一头血一身土的,难不成是在密谋着见不得人的勾当?”打量了一下:“原来是大司徒的心腹爱将,看来真是有不轨的行为,聚齐了也好,不用我再跑一趟军营了。”摆了一下手,身后数百名健硕的军士一拥而上。
刘縯一下就打倒了十几个军士,冷笑着:“你们是,哦,曾经是我四弟所部,这次没要你们的性命,再胆敢上前就拧下头颅。”然后怒视着李轶:“我这会正准备去见见这位更始皇帝,不需要宵小之辈来相请。”眼里放寒光,众军士低着头往后退着。
刘縯进到屋内,过了好一会才出来,身穿重铁甲,肩披黑披风,手执百斤大刀。
“将军这是要出战?”李轶心生戒备。
刘縯大笑不语,大步踏出了院门,副将带刀紧随在后。
蓬莱岛莲花池碧亭,妘洛坐在回廊看着明月。
“又一个月圆夜。”依兮坐在对面,声音娇柔,语气缓慢。
“绿林军攻取宛城之时曾有一颗很明亮的星辰划过夜空落在了南方,有一颗稍暗的星辰伴随着落地,前辈说这是辅星与破军星,双星陨落。”妘洛看着满天星星。
“宫主,这个怎么解?”依兮稍显伤感的眼神注视妘洛。
“一主一仆,天不予寿。”妘洛神色流露出伤感,语气透着无奈。
依兮看着圆月:“宫主常常说“尽人事,应天命”,世间常有不如意的事,造化弄人。”
两人的视线不约而同转向了莲花池,沉默不语,忽然黑暗袭来。
“云遮月。”依兮抬头望去。
“后半夜了,回宫歇息。”妘洛轻声说着,与依兮同时起身出了碧亭,守候在亭外侍从、守卫在道旁亲兵翼跟随在后,缓缓朝着槃凰宫走去。
宛城更始帝刘玄子夜的时候临朝,没有文武百官,只有大司马朱鲔带着一百名红衣壮汉列班在朝堂内。
朱鲔手握长枪,腰胯利剑,红衣壮汉扛着行刑的大刀。
刘縯刚刚进来就听到朱鲔大吼:“大胆刘縯见了陛下竟敢不跪?”
刘縯没有理睬,大力的将百斤大刀拖在了地上,震耳的声音伴随着地面裂出了一道缝隙。
朱鲔带着百名红衣壮汉在朝内列班,李秩率领数百名军士在朝外列阵,刘縯是出不去了,宫外还有几路兵马把守着各处,刘縯所部也是进不来。
刘玄结结巴巴说着:“朕……朕诏爱……爱卿来是要……封赏的,为……为什么穿着炸……战甲,带着大……大刀?”
朱鲔随声附会:“我看这是要谋逆!”
“奸恶之人面南称王,宵小之辈列班朝堂,在肮脏之地有什么脸面说谋逆二字,今夜来这里就没想过归路,事已至此,不是你等死,就是我刘縯亡。”刘縯举刀指向龙座上的刘玄:“我来打扫一下这个污秽的朝堂”
刘玄双腿哆嗦,身体一软就滑到了龙案下面。
“逆贼,有本大将军在这里,怎能让你伤害我的陛下。”李轶率军士冲进朝堂在刘縯与刘玄之间形成了一道人墙。
“宵小之辈拿命来。”刘縯毫不含糊挥刀劈了下去。
数名军士举枪抵挡,枪头被砍落在地,随后又多了几具尸体。
红衣壮汉与军士联手合围了刘縯,又是刀劈,又是枪刺。
刘縯双手抡起了百斤大刀,身边又倒下一圈尸体。
经过几轮较量,寡不敌众,虽然砍杀了上百个名军士、壮汉,但是刘縯自己身上也带七八道伤痕。
朱鲔、李轶两人心里有些发毛。
“诸位闪开。”绣衣直指申屠建带着弓弩手从朝堂的后殿跑了出来。
朱、李二人急忙退后,也不顾属下军士、壮汉。
无视敌我,申屠建下令放箭,刘縯在上百人包围圈里生死搏斗,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乱箭就飞了过来。
二三十军士、壮汉倒下,面前露出了空档,来不及躲闪,刘縯右腿中箭,随手拔出后大力扔了出去,死死地钉在了龙座上。
刘縯冷冷一笑。
龙案下的刘玄打了一个哆嗦。所有人都是惊出了一身冷汗。
乱箭再次齐发,又有数十名军士、壮汉倒地,刘縯左腿、双肩、胸膛虽然多处中箭,但是依然手握刀柄撑地,屹立不倒,眼睛圆睁,死不瞑目。
朱、李二人上前推刘縯,这位顶天立地的将军纹丝不动,有十几个没受伤的军士、壮汉走上去一起推,一声巨大闷响伴随着哐当声,刘縯手握百斤大刀横躺在了朝堂上,他的副将早就被李轶斩杀在了朝堂外。
申屠建急忙将刘玄从龙案下拉了出来,朱、李二人也连忙上前请罪。
这位九五之尊的更始皇帝衣服湿透了,龙案下有一潭水泽散发着骚气。
三个将军面面相觑不知到怎么圆这个场子。
李轶见风使舵的本领向来很在行,溜须拍马的功夫也是不赖,当下就跪拜高喊:“宛城一座小城,怎么能容得下真龙天子,龙游浅水遭鱼戏不正是应了今夜。恳请陛下早日下诏北伐,剿灭汉贼,光复大汉。”
满堂的人都跪拜叩首高喊:“光复汉室。”
申屠建转头看着被抬出去的伯升将军,不由得心生敬畏,在殿后观战良久看的真切,刘縯并没有杀陛下的心,以他这一战的武艺来看是有这个本事击杀在龙案下已经动弹不得的更始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