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梦终于显山露水了,居然是队伍里最小的那一个。吴用、晁盖怔愣了一下,急急回礼称是,跟着往圈外走。
“你们干啥去了?”洪次玉追了两步,拽了追梦胳膊。追梦低语道:“有劳洪姐姐领队玩‘曲水流觞’,要尽兴,尤其是潘金莲。小的找两位梁山英雄有事。”言简意赅,各自走人。
三人离开喧嚣,找一僻静处坐下。吴用抱拳道:“追梦少爷将我俩冠以梁山英雄名头,而我俩不曾去过梁山,不知有何玄机?”追梦还礼,歉然道:“是在下言语欠周,得罪了,请涵谅!”吴用连连摆手,“追梦少爷过谦,风闻兄弟来自‘梦里水乡’,习得《明日宝典》,可以预知明日未来。少爷既然这么讲了,必有因由,还请指点迷津!”
吴、晁二人不像开玩笑,一脸凝重,竟双双跪地稽礼。追梦慌了,跟着跪下,连呼“请起!”
涉及未来命运前途,天王老子也会着急。怎奈《水浒传》里人物众多,追梦只是选择性地留意几人,哪能将一百零八将的事迹生平全记住?当既想了想,做了概括性回答:“此去一两年之后,梁山聚集有一百零八将,及上万军健。嗯,会有几年风光荣耀,而远景不好……追梦在此求两位英雄,甭让武松、张青、孙二娘、扈三娘、董平等人上梁山入伙!谢谢了。”
吴用、晁盖面面相觑,“可否说个备细?”追梦道:“晚辈知之不详,亦不知是否事实,仅供参考。嗯,武松等五人是在下朋友,史书记载,梁山英雄征剿方腊途中,武松断臂,余者四人尽皆阵亡!”
天色尚早,林涛隐隐,水韵悠悠,偶有鸟儿飞来飞去,与方才没甚么两样,而听者吴用与晁盖,仿佛是做了场噩梦,已经是冷汗直流后背。有顷方才恢复平静,轮到追梦提问题。“吴先生果然智多星,三言两语几乎将那公子哥身份锁定。晚辈也很想知道,可否分享?”
吴用道:“依老夫推测,那公子哥要么是淮南梅岭‘阅剑山庄’江家,要么便是千岛芜湖丹顶仙踪一脉。必居其一。”追梦接口道:“那‘阅剑山庄’江家可能性不大。”“何以见得?”“因为小的与柳时春、江水岸俩前辈私交尚好,过从甚密,不曾听说‘阅剑山庄’后辈之中,有如此杰出人物。”两人原本一来一往,没有多余的举止,而此时听得追梦与“五侠客”之一的柳时春关系甚好,不觉再揖一礼,回道:“如此说来,那公子哥便是千岛芜湖丹顶仙踪之人啰!”
谜底将要揭开,追梦瞪大眼睛,满心期待。而智多星吴用却也只是听闻一点点,或者说,只是知晓有这么一个地方,有这么一个武林门派。
吴用道:“这大宋江山里,有两个地方最是神秘:一是‘梦里水乡’。之前只是传说:东平府以西这片水面上,有一个失落了的村庄,叫‘梦里水乡’。那孟秋娘庄主习得《明日宝典》,总能料敌先机,因此武功盖世,天下第一。还听说网罗了一大批武林顶级高手,潜心钻研天下武学……而今见了追梦兄弟,传说成真。第二处神秘之地,便是长江或黄河之滨某个区域,有一方千岛芜湖,那儿终年云闲雾遮,常有仙鹤出没,而人迹无踪。好事者偶尔有之,却无一生还,当真诡异莫测。似乎‘崂山道士’凌霄子出处就在哪儿。惟寻得此人,方可知其备细。”吴用亦是一脸无奈。
“江湖之中,无风也起浪。然而,朗朗上口的顶级高手,仅有‘三恶人’、‘四尊者’、‘五侠客’之声名,而这位青年公子的武功,显然在‘五侠客’之上,却无人提及。因此,先生能知其一二,已是难得。”追梦作揖答谢。
一个阶段的江湖历练,让少年追梦蜕了些许青涩,披上成熟的外衣,俨然有一代大侠之风范。面对老江湖智多星吴用,他居高临下,游刃有余。
“总得给他取个名字吧,方便提及。”吴用道。“这人装模作样,而又诡谲难测,真想一脚踹之,就叫他‘倜傥公子’,行不?请智多星定夺。”追梦哈哈大笑,人已跑开。
“水月亭”前,有心人自上游引来一条流水,在低矮的山石与松间蜿蜒,看来年代久远,浑然天成。人坐在那儿,喝酒聊天,寄情山水,就像似森林里土生土长的野生蘑菇,或大或小,或疏或密,自然成趣。这种回归自然的感觉,也像牛羊吃草喝水,怡然自得,在云崖惬意自在,管他人间又将过去多少年。
洪次玉将裙摆扎于腰间,一掌抹去坛子封口,咕咕倒酒于碗里。喝与不喝皆可,席地而坐,海侃神聊,大呼小叫,全没文人雅士样子,却是吸尽眼球。竟连下游远处都不时有人探头张望。只要能开心,不一定非得吟诗作赋,玩甚么曲水流觞!
遥想魏晋那年,天气晴好,和风习习。王羲之偕一众文人雅士,到得会稽山兰亭,围坐于绕弯清流两侧,行诗酒唱酬,尽情玩乐。其时仰望天空浩渺,想大地万物蓬勃生机,一时感慨生之幸福。倏地又畅想回来,想着人与人之交往,不过数十年,转眼老去,又怎不令人唏嘘?有人家里迎客,大口喝酒,海侃神聊,黑白两道都是咱的,求一时精神富足,终究是低俗;有人寄情风月,结伴吟诗作赋,几杯小酒助兴,一时笑傲山林。其实,都是错觉。过去所喜欢的,转瞬间,已经成了古董旧迹,终将灰飞湮灭。所以,喝酒或吟诗,富贵或贫贱,长寿或短命,没有多少差别,都是一种存在的形式。后人看今人,也像今人看前人,无不形色匆匆,过客匆匆,总是事后才能觉悟或看清楚。在当下,又有几人能够真正的洒脱?!
“只要能开心。看似简单,实则很难。”追梦稍远静观,都是一副和乐的画面,怎奈经历几多生死,那颗朝气篷勃的心,已然沾染了些许夕阳暮色,亦喜亦悲,似退隐江湖的长者。当即幽幽走近,讨了碗酒,与洪次玉说东扯西,落了潘金莲,忘了此行帮其解开心结的目的。
翌日正月十五元宵节。元宵节也称上元节,元夕节,观灯节等等。起自西汉,为一项祭祀天神的官方活动,及至汉魏之后,遍及民间,到得唐代,方才将元宵张灯定性下来,从此这项习俗经久不断。“追梦少爷,想甚么呢?”李如梦淘气地拍了下追梦肩膀,哂笑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时候不早了,大伙儿唯你马首是瞻,正自等着个没耐烦了。”追梦一时惊醒,自门槛里站起,歉然道:“失礼了。大伙儿呢?”
“呼隆隆”的,竟似连带武松、烟筱扬也小跑过来。过了大年三十,元宵夜观灯,是所有人心中最大的企盼了!
苏清晨道:“追梦少爷尽管领队前去赏玩,店里的安保,有老朽与晴老爹看着,没事的。”追梦脸带忧色,说道:“爷爷可曾听得讲古艺人说书,关于隋唐英雄故事?”“有啊!家喻户晓的,谁人不知?!”一众人等登时活跃了起来。铁头道:“最精彩的是排名第四的雄阔海卖弓那一章节。想那齐彪、李霸两位壮汉,竟然那么不济事……”李丽红适时搭上,“小妹记得他俩可是少华山英雄,膀大腰粗,怎可能拉不开那张弓呢?!”郑紫培接上,“那张弓并非凡品,齐彪、李霸二人合力拉扯,也才拽开个三分。”李丽红装模作样,讶异道:“是怎样的一张弓?”郑紫培照例住口不说了,由铁头续上,“它叫钢弦神臂弓。甚么来历不清楚,只知雄阔海卖弓另有目的。”“甚么目的?”“一者用以考校花灯节各路英雄战力,二者专候排名第二的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这么说来,那张弓只是个鱼饵,钓的是宇文成都!”郑紫培接过话茬,“那天宝无敌大将军宇文成都乃京营节度使,如此鱼龙混杂的花灯狂欢节,其人必定统领御林军巡防,因此自当遇见卖弓的雄阔海,也一定会下马拉弓。”“那又怎样?”李丽红打着清亮的眼眸追问。铁头又接上了,“雄阔海卖弓的目的就是要摸底宇文成都的实力,看他能否将那只‘初七’的弓拉开至‘满月’。若是不能,便抢了他胸前御赐——‘天下横勇无敌,天宝将军第一名’金牌。”“宇文成都可曾拉满?”“甭急,让排名第十六位的秦琼先来。”铁头顿了一下,像说书人总要卖关子吊人胃口。郑紫培趁机将李丽红往自己跟前拽来,“甭理他,听我说,秦琼吃奶的力气全用上了,也只拉了……”未及说完,李丽红又被铁头拽去,仿佛变成了那张被齐彪、李霸拉来扯去的弓。铁头抢道:“听我说更精彩。秦琼只拉了五分,那宇文成都刚巧经过,并没有下马,差人将那张弓拿来,只在马上使劲,‘札,札,札,’先拉了个八分。暗叫‘好家伙啊’,看向雄阔海,续上力气,登时拉弓满月。心里暗哼,再长一口气,但闻咔嚓一声,那只硬弓竟被拉断,掼于地下自去……”其间铁头连珠炮似地连标点符号都省了,生怕郑紫培又来抢走李丽红当听众,匆匆一气呵成接续下去……
“美好事物人人爱,天生丽质娘胎来。”李丽红就像一朵带露的夏荷,招徕蜂儿嗡嗡、蝶儿起舞。这三人一起长大,平素里说啥各自有数,因此无须彩排,便可既兴同台。其间两男说书,一主一辅;一女捧哏,装傻充愣,好奇而天真。怎奈那李丽红娇俏可爱,人人争着讨好,初时铁头、紫培尚能相安,及至后来,更多的人儿介入哄抢,免不了夹枪带棒,醋意弥漫。却也将那元夕节“雄阔海卖弓”的故事,绘声绘色地辅陈清楚。武松、烟筱扬、潘金莲、李如梦姐妹、晴翠与晴老爹,乃至苏清晨、武大等人,初时看花眼,后来笑翻天!
“没完没了的,还看不看花灯?!”洪次玉板着脸双眼瞪圆,嘴里却没那么严肃。追梦接口道:“福祸本无门,惟人乃自召。塞翁曾有言,彼苍焉可料。希望诸位记得‘雄阔海卖弓’典故,莫要嬉闹过度,招徕之后杀人放火的事儿。所以,建议组团同行,其间划分若干个三人小队伍,不得单独行动。”
根据追梦的安排,由烟筱扬领李思晴、李思霞走前面,其后依次是洪次玉、铁头、许宝钗,孟晚舟、孟秋月、许长泰,郑紫培、刘礼、刘潭,再接着是晴翠、武大、追梦、李丽红、徐伟明、徐明谨、陈姝等七人,队伍的最后边,安排武松偕潘金莲、李如梦断后,别具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