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好的气氛一时全无，马莹娜无奈苦笑，再想起自己弄不好要委身此等人，一时间若有所失。
剩下的几桌陆续呈上自己的大作，皆都是狗屁不通，即便偶有通顺者，有左思和那太子诗珠玉在前，自然也是黯然失色。
直到最后，再无诗文呈上，马小姐直摇头，目光看向司马衷。
本想看看这位相貌俊朗的少年郎能有何佳作，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动作，想来也是胸无点墨之辈，当下叹口气。
“今日小妹有幸得洛阳才子佳作，甚为……”
“且慢！”
她话刚说半，便被王钰伸手打断。
“马小姐，今日尚有一人未曾作诗，咱们这既是诗会，难不成让这人在旁看热闹吗，真是大煞风景！”
王钰扭过身，冷眼瞅着太子一桌。
“小子，若非参加这诗会而来，便自行离去吧！”
在王钰眼里，司马衷根本就是做不出诗词来，偏偏长得好看，又见马莹娜瞅了他两次，这才决定要把司马衷赶出去。
司马衷一桌本是想着低调些，不和这些人抢风头就是了，否则杨济张华随便一人拉出来，文采不得甩他们几条街。
可特么谁想到王钰这家伙竟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泥人都有三分火气，更何况太子。
“呵，真是奇了怪了，这西子楼是你王家修的还是马家修的，怎的，不作诗便不能进了？”
西子楼是何人所修早不可考，本是令天下人游玩观赏之处，自然少不了才子佳人在此聚会。
其中有权有势的，占下来供自己游玩一番也无人敢言语。
毕竟是无主之地。
可道理就是道理，不会因无人敢言而被人忘记。
“你混账，难道不知道王公子是何等身份？”
一旁的贾博站出来，还有几人亦要对司马衷群起而攻，却被马莹娜止住。
“诸位且听我一言。”
马莹娜朝司马衷一福，歉然道。
“占西子楼办诗会之事，乃是小女子任性而为，
小女子自知这等行为必然叨扰他人，所以一早就和本地乡老谈好，以公子们选择座次之财作为地资，交由乡老分发给本地百姓稍作贴补。”
嗯？
这一点司马衷确实是没想到，
这和后世，名人办慈善演唱会，所得捐献出去是一个道理啊。
不过这马家女子能在两千年前的西晋就想到，这样既不花自己一分钱，又能提高自己名气的办法，可见其聪明。
而且这样一来，人家使用这西子楼，决定谁去谁留，就比较合理了。
真是滴水不漏啊。
“如此，倒是在下孟浪了。”
司马衷拱了拱手，马莹娜却是还没说完。
“虽是如此，但本次诗会不作诗，便不能在此停留的规矩却是没有的，
所以只要公子愿意，尽管在此安坐便好。”
仅仅是一句话，便让司马衷气消了。
不管在那个时空，谁不愿意与讲道理的人接触，更别说是个讲道理的美女了。
“哼，我等皆是来参加诗会，而且皆都做了诗文，这便是规矩，
马小姐，你若执意不赶走此人，那我等便走，只不过……”
王钰面色阴冷，他在洛阳，什么时候不是女子倒贴。
可他今日对马莹娜处处礼让，这女人竟站在眼前这小白脸立场和自己作对！
“只不过，我王钰出了两万钱买的座位，如今诗会只开了一半便被人恶心走了，是不是应该把钱退还给我？”
“不错，我等亦要退钱！”
“我等亦是，退钱，退钱！”
在这里的谁不认识王钰，又有哪个敢不给面子，当下除了司马衷，尽皆站起来吵嚷。
马莹娜眉头紧锁。
收上来的钱她已经着人送到乡老那里了，虽说只几万钱，她还没看在眼里，可这钱花的冤枉啊。
尤其这王钰气焰如此嚣张，此番若是给他退了钱，岂不憋屈？
“是不是在下作诗一首，诸位便能与在下同处一室了？”
司马衷起身，脸色微苦。
从上一世起，这家伙就受不了女人在自己面前受委屈。
这毛病让他在职场上吃尽了亏，甚至连女朋友，都因他轻易借钱给自己闺蜜而分手。
这一世他已经使劲儿克制了，可当马莹娜站在自己立场，却被王钰逼迫的时候，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只是他这表情，让王钰更加觉得，已经将他看透。
“不错，只要你敢作诗，不管老子什么时候走，这钱都不会再要了！”
“殿下不可，你忘了咱家说的……”
三德子也急了，小声劝道。
在他眼里，他们一行的目的便是见到马莹娜，然后谈收购战马的事儿。
这是见不得人的生意，纨绔们走光了才好，出这风头反而惹人关注。
张华却是早看不惯王钰为人，更想听太子有何新作。
“公公，咱们参加诗会，若是执意与人对立，反而惹人关注，你忘了选免费座位之事呼？”
三德子一听，这才作罢，本欲再嘱咐太子两句，却被王钰打断。
“喂，你们几个叽叽歪歪嘀咕什么呢，莫不是想作弊？”
他自己就是作弊，此时自然要防着别人用这招过关。
“要作便作，不作滚蛋，有废话径自回家找大人说去！”
司马衷点点头，心说我叫你心服口服。
当下踱步到窗口处，此时外边已经天色擦黑，方才落日余晖美景不复，那几个干农活儿的老农佝偻着背，朝着远处而去。
这幅场景让司马衷瞬间想起之前在马车上看到的那些贫农，意由心生，不自主开口念道。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
“噗！”
王钰喷出一口茶水，随即仰天大笑。
“我当你能憋出个啥诗，合着就是这等大白话，哈哈哈，真是笑煞我也。”
其余纨绔亦是笑得直不起腰，只有马莹娜看向司马衷的目光带着些许歉然。
心想，这人十之八九不会作诗，却为了自己站出来强出头，遭这些纨绔嘲笑。
当下，她开口替司马衷解围。
“这位公子虽说辞藻不够华丽，但却是标准的五言诗……”
“是是是，真标准，就像那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一般的标准，哈哈哈！”
杨济张华此时也是略有失望，唯独三德子擦了擦汗，这便好，低调最重要。
司马衷却只是笑笑，等这些人笑得差不多了，伸手朝着那些老农离去的背影一指，缓缓开口。
“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子。四海无闲田，农夫犹而死！”
此言一出，这西子楼内顿时安静，就连临阵无数，处变不惊的羊老将军，眼中都露出一丝惊诧。
“四海无闲田，农夫犹饿死，这……”
左思沉吟一声，顺着太子所指望去，那些佝偻老农，自己方才怎没看到？
杨济张华二人皆是惊得口不能言，对他们来讲，这诗前两句虽然让他们对太子失望，可那样的水平才是太子正常水平啊。
十二岁，身患痴病，可这最后两句画龙点睛是怎么来的？
难不成真如太子自己所说，偶然得之？
尼妹的，我怎就得不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