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临城南郊,空蝉寺的侧门外早已聚集了不少流浪汉,大家在这里等待着接济。寺里施斋都是准时准点的,但总有人不时地望向那扇朱红色的寺门,似乎如此,那放粥的小沙弥就会来的更快些。
沦落至此的流浪汉早已不在乎形象的问题,在台阶上,或直接在地面上,斜靠着、歪着、躺着,用最舒服的姿势等候。
尽管互不相识,却因同样悲惨的际遇,或者发梢间那同样瘙痒难耐的虱子,大家轻易地打成一片。
窝在这群流浪汉角落里的任青云翻了个身,尤觉周身酸痛,睁开眼时还是恍恍惚惚,好在嗅觉已经习惯了自己和周围人身上的酸臭味。
大脑的适应力比人们想像得要强大得多得多,流浪汉身上那令人闻之色变的异味,只要给大脑那么一点点时间,刺鼻的刺激就会逐渐消减,直至让人感觉不到环境的糟糕。
同样在这种适应力的作用下,这群命途多舛的流浪汉似乎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不再那么悲天悯人愤世嫉俗。在捉住一只恼人的跳蚤,将其掐在两只指甲里,用力一挤,听到‘噗呲’一声响时,也能发自内心地欢喜起来。
只是对任青云而言,无论如何也适应不了现在的状况。
重生?穿越?任青云倒是看过这些小说,可作为一名21世纪的人还是相信科学多一点,难不成是量子力学?
任青云是一个普通人,普通到在他身上甚至找不到值得吹嘘故事。和所有背井离乡来到大城市打拼的青年人一样,目标是攒够老家买房的首付钱。最开心的是下班回到出租房里追追剧,和朋友连麦打打游戏什么的。
思绪回到两天前。
单位临时加班,凌晨一点任青云才回到自己租房的小区。严格来说那附近就几栋老式居民楼,地处偏僻,各方面条件都很差,选择租在这里完全也是因为便宜。
借着昏暗的路灯,任青云向着住所走去,想着该如何解决夜宵的问题,突然听见有人呼救。
任青云呆愣了一刻,凝神细听,确实是女子的呼救声,他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先慌张地躲到阴影处,掏出手机准备报警电。突然意识到,自己和对方距离不远,通话的声音很可能会将自己暴露。女子‘救命’声再次从发出,只是她的嘴巴好像被人捂住了,声音很模糊。然后‘啪’得一声耳光声,一个低沉的男声低声训斥着“你他妈的找死!”。
这些声响让任青云确认了那些人的位置就在前面的巷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先看看什么情况。
贴着墙小心翼翼地走近巷口,转头一看,一名娇柔的女生被一个体格健壮的汉子锁扣住双手,面前一名男子正捂着她的嘴巴,同时另一只手直指女生,眼神凶恶地警告着,侧边有个发着猥琐笑声的瘦子正在想办法解女生的衣服扣子,旁边还有一人手里还拎着酒瓶,斜靠着墙一边喝着酒,四个男人都如同看着猎物般盯着那女生。
不好,这帮人在劫色,这可是大案件,犯这种事的可都是些暴徒,任青云意识到自己摊上大事了。
女生浑身发抖,愤怒且恐惧。她瞪着双眼,拼命想要挣脱,因为太过用力,脖子上的血管暴起,满脸涨得通红。只是她的挣扎在体格远强于她的暴徒面前显得有些无用。无奈之下,只得张口去咬了捂住自己嘴巴的那只手。
“啊!”被咬的男子吃痛叫了一声,气不可遏,反手甩了那女生一个耳光。即凶恶又猥琐地说道“妈个巴子,喜欢咬?待会,有的是东西给你咬!”
这一下打的女生头都抬不起来,鲜血从嘴角流出,依然挣扎着哭诉:“求求了,求求你们,放过我好不好,我把钱都给你们!”
“嘿嘿,钱是要的,”瘦子笑容猥琐,抓了一缕女生的头发放在鼻子前深嗅一口,“不过这人呢,爷几个也是要定了!”几个流氓都讪笑起来。
“我卡里有钱,”女生哀求着,“你们放过我,我把银行卡里的钱取出来给你们,我,我还可以问朋友借,只要你们放过我!”
手被咬的男人不耐烦的啐了口唾沫,“得了吧,就你这俩钱,还不够爷几个逍遥两天的呢!老子要的就是你这人。”
女生此事绝望得痛哭起来,呼喊“救命,救命!”
“别他妈嚷嚷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你指望有人来救你?”扣锁住女生的大块儿不耐烦起来。
女生还不肯停下来,手被咬的男子一把抓住女生头发,“好啊,我让你喊,我告诉你,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老子也要把你办了!”说着直接从腰间摸出一把小刀,刀锋紧贴在女生的脸上。
任青云怒不可遏,什么样的人渣才做得出这样事。还有那个女生,未免也太莽撞了吧,已经有无数的教育宣传片教过大家了,女性在遇到这种情况时,在毫无把握逃脱的情况下,要顺从歹徒的意愿,千万别激怒歹徒啊,那些禽兽是真的会杀人的,这种情况下保命要紧呐!
任青云又急又气却不知怎么应对。冲上去把那几个渣滓狠狠地揍一顿?别犯傻了,那是小说电影里才有的情节。自己这体格,顶多能和最瘦的那个打个平手。最稳妥的方法应该是站远一点,大喝一声将这几个家伙吓跑吧!毕竟是违法犯罪,这帮家伙应该会害怕然后仓皇逃跑吧!
‘应该会被吓跑吧’任青云想着。可是这几个醉鬼要是脑子不清醒,坚持作恶,那该怎样办?自己应该能跑掉,那个女生呢?等待迟来的正义吗?
“救命!救命!有人施暴,救救我!”女生号哭的求救声再次打断了任青云的思路。这女的是不是有病?都这种情况了,就别在激怒歹徒了好不好,你就让人家那啥了又怎么了?又不少块肉,不要命了吗?
任青云再次转过头看了一眼,那把刀还贴在女生脸上,可她似乎更在意的是瘦子已经解开了自己的外衣,一脸猥琐的表情,双手游走在自己大腿上摆弄着丝袜,恶心至极。女生竭尽全力想要将那双手从自己腿上挣脱开。全然不顾这样的挣扎让刀子在自己脸上划了几道口子,血丝从她娇嫩的脸庞渗出。
任青云看到那个女生会害怕会流泪但却始终坚毅的眼神,突然明白了什么,低头叹了口气,‘总有些东西是值得用生命去捍卫吧’,苦笑着摇了摇头,‘傻姑娘’。
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凝神屏息,乘着几个人注意力集中在女生身上时悄悄猫到持刀那名歹徒身后,用力一击。
撂倒一个时任青云也暴露了目标,趁众人震惊之际,再次砸向反扣住女孩双手的壮汉,壮汉忙松开女生来挡这一击。
任青云拉起女生“快走!”。女生反应很快,穿高跟鞋的脚用力踩了还抱着自己大腿一时没回过神的瘦子一脚。
电光火石间两人完成了这些,没想到比想象中要顺利,任青云让女生跑在自己前面。
“砰”玻璃瓶碎掉的声音,还有阵阵耳鸣。任青云脑袋受了一击,下意识地摸了摸头,手上都是血。回头一看,是一直斜靠在墙边喝酒的那个。
被自己偷袭的家伙还躺在地上抱着头扭动,但大块儿和瘦子此时也回过神来。
两个人一起怕是一个也溜不掉,任青云忙对女生说道“跑!打电话报警!”
一打三是不可能打得过,但是任青云也没想到脑袋被这样一砸之后自己居然还这么能打,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施展着王八拳愣是将这三个人拖在巷子里好几分钟。气急败坏的瘦子抽出刀,将刀直直地捅进任青云的心脏。
那一瞬间像是电影的慢放镜头,任青云就这么看着刀尖一点点扎进来,看着颇为瘆人,但居然并没有什么痛感。只是慢慢地力气一点一点消逝,到最后连把眼皮子抬起来的力气都没了。倒在地上的最后一刻,任青云还坚持着抱住了一条腿。
似乎在有人踹自己,任青云始终没松开双手,但这些已经不重要了,五感终于慢慢消失,任青云最后一丝力气全用在了呼吸上,一时间脑海里思绪杂乱。
“快跑啊,女生,一定要跑掉啊。”
“火影还没追完。”
“没来得及和赵小姐表白呢。”
“没能孝敬父母呢。”
“加班真的是有危害生命啊。”
......
“就这样死掉了吗?好像还有很多事没做呀,有些不甘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