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溟,你师父可看过尸体了?”王嗣宗突然向一旁的清秀模样的少年说道。
“看过了。”
“怎么说的?”
“这些伤痕形状特殊,不似一般利器所伤,这也是与罗通的伤口不同之处,罗通的伤口,明显没有这样凌乱,其深痕细长狭窄而又规则,浅痕略宽,只是擦及皮肤表层;而这具尸体,伤口凌乱不规则,还有许多并排的伤痕,相比之下,这具尸体,更不像是人为的。”少年语气不急不缓,自始至终面容也都平静无波。
“不是人为?”吕言惊讶道,“那是何而为?”
“现在还不能断定具体,我师父也在观察比对。”
“那致命伤呢?”
“致命伤与其关系紧密,相信一旦找到痕迹来源,致命之因也就能找到了。”
“恩。”王嗣宗点了点头,“只是现在凶案不断,我们静待下去,怕是会有更多的人伤亡。溪亭,你去照磨所魏大人那里快快取来本案的卷宗,是时候要找一找凶手的通篇布局了。”
“好。”王溪亭应了一声,立马转身走出引风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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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停风住。
照磨所外,藤萝树旁。
“溪亭。”
王溪亭刚刚接过魏大人处的卷宗,一出门就听到藤萝树后有人声传出。
“是你?什么时候来的?”王溪亭看到绿油油的藤萝密叶后的一抹银灰色身影,一看便知是吕珂那小子。
“我啊,我就在你之后到的,你进去之后我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你啊。”吕珂笑眼看着王溪亭说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王溪亭是奉父亲之命来这里收集本案的卷宗的,可吕珂突然出现,她心中也有些防范,毕竟,他的父亲吕言大人的心思极为缜密,很难猜中他想要做什么。
“我是来保护你的啊。”吕珂若无其事地说道,“现在形势这么危机,万一你被帽妖掳走了呢。”
王溪亭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无奈,“我的吕大公子,帽妖要来的话,直接就把我杀掉了,不会掳走我的,你多虑了。”
“你这说的哪里的话,你这么漂亮,就怕是帽妖见到了也会喜欢你,舍不得杀你自然要掳走你了。”吕珂一脸认真地说道。
“……”王溪亭无奈地双手掩面,不知道要如何回复,干脆便不说了。
“哎,不过话说回来了,你在魏大人这里收集齐全卷宗了吗?可有遗漏?”吕珂秒变认真脸,一本正经地说道。
“并无遗漏。”
“这就好。”吕珂又接着说道,“王大人已与我父亲商议好,此案的卷宗交给我们二人整理。”
王溪亭楞了一下,只回了一个淡淡地“哦”字。
......
“溪亭,你为何如此疏远于我?”两人沉默着走了好久,吕珂突然开口问道。
“你我不过相识两日,我不了解你,自然不能信你。”
“可你也看到了,我并不是坏人,我可以保护你。你怎么对我戒备越来越重啊?”吕珂说着还有些委屈。
“我这人性格就是如此,对于不熟之人,我也有自己的原则,若有哪里冒犯公子,还望您见谅。”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等,等我们混得时间长了,自然就熟了,到时候你肯定就不会这样对我了。”吕珂笑着看着她。
王溪亭微微笑了一下,算是应答,却没再说什么。
“对了,那个张正随,他还不打算走吗?”王溪亭抱着卷宗快步走在前面,稍稍侧首对身后的吕珂说道。
“他啊,今日作法丢了大人,惹得百姓的质疑,他自然是不愿离去,还执意说要在明后两天再办一场法事呢。”吕珂嗤笑道。
“设场作法我本不会过问,可就今日看来,朝廷下令,官府配合,这场法事,无论迟早,都势必会引发西京百姓的不安,若是仅有热火朝天的夸大传言也就罢了,如今就连他们唯一的信任都承认这个帽妖的事实,这一定会影响到百姓的心理,而此案在找不到头绪之前,就一定要先将民心抚慰,将百姓的心给安定了,官府的行动才能得到信任和支持,凶手若再想出动,一定会因此受阻。”
王溪亭停下脚步,紧握着怀中的卷宗,目光坚定地说道,“张正随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早就听说他在京城中骗取钱财,可不料如今竟受皇帝如此信赖。此人迷惑百姓,十分猖狂,如今的情形,他现在在此,绝不能留他,可既然他执意要留,那就休怪本姑娘采取非常手段了。”
“啊?”吕珂立马快步赶了上来,凑到王溪亭前面,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手段啊?”
“要不要与我联手?”
“如何?”
“凑过来。”王溪亭伸手示意他靠近,低声说了些什么,见吕珂恍然的样子,她将包裹卷宗的布袋紧了紧,顺手扔给了吕珂。
“今晚就动手,这么快啊?”吕珂还没反应过来,抱着卷宗还在疑惑,“不过也好,你说,我们是斩草除根呢,还是稍稍留情呢?”
“都不是。”王溪亭的声音再次传来,已是遥远而模糊,吕珂立马抬头,只见王溪亭早已走出去了一大截,远远地将他甩在后面,他立马飞也似的冲了出去,“哎,慢点,我们现在可是同伙,你等等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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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后花园。
“王大人对此案可有何看法?”吕言和王嗣宗并排在花丛中踱步时,突然问道。
“我依旧不相信是妖物所为,所以,直接让两个孩子一起调查本案的相关卷册,按理而言,凶手出手一定有他的套路,我们只要摸清他出牌的规律,一定会找到可能的案发范围。”
“可这些调查都需要些时日,百姓那边如何应对过去?”吕言担虑道。
“我已命衙役在西京城各处张贴告示,说明官府立场,相信百姓们会理解并支持官府的作法。并且,我已派下众多差役分别负责城中不同的坊巷,暂时安顿民心。”
“禁谣扬正,抚慰人心,王大人果然管制有方。”
“吕大人说笑了,您也看到了,现在之举皆是被迫之下不得已的法子,想来谣言众多,不知这法子是否能奏效,如若有效,又可维持多久。”
“哎,圣上此次命我前来调查案件的虚实,实则圣上早已知道事件的具体,圣上身旁耳目亲信众多,消息四通八达,就是王大人延迟上奏,都会有河阳三城节度使上奏圣上实情,我们这里的进展,此刻圣上必定也是尽在掌握之中。”
吕言顿了顿接着说道,“而圣山此次派我前来,怕不是紧紧核实案情这么简单,今日这里仅你我二人,我也就不隐瞒什么了,我猜想,圣上定是收到什么与你相关的情报,怕是其中有人故意歪曲事实,将王大人的不作为扩大化。”
“其实,我也已经意料到这一点。”王嗣宗释怀地笑了笑。
“哦?王兄也感觉到了?”吕言微叹了一口气,“如今,奸臣当道,忠臣不易,你我都是正直之官,虽不愿面对这些,但这其中的套路,你我都懂。但如今世道即是如此,不会顺遂我们少部分人的心愿,我们这边的势力并不占优势,所以,面对如今的情况,该顺应圣意的时候还是要学会变通。”吕言看向一旁默然不语的王嗣宗,神情愈发急切严肃,“王兄,我说的,你可懂?”
王嗣宗笑着点了点头,“只是,即便过了这关,不知还有什么事情等在后边,若真的有人想要害我,定是有万种办法,此事一过,定会被人挖出其他事端。”
“保全当下,才是目前的任务,如若看的太过长远,就会预支了许多愁绪,不如走一步看一步,稳固自身战地。”
王嗣宗不言,只是随手摘下挡在枝头的白色木槿花,拈在手中,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