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不信,不还是在你吗?”张远辰说得云淡风轻,平淡得和好多次的冰冷面容一般无二。
“你们……你们说的是?”石真插话道。
“看着就好,不要多嘴。”星林不耐烦地扔下一句,高傲着头颅根本就不去看他。
“你这人怎么……”石真以一种极其低微的声音,“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嗯?”星林眉梢竖起,模样中是十足的威气。
“哼!”石真解气般地回应了一声,立马躲到了张远辰身后。
“哼!”星林也理直气壮。
石真见他也拿自己没有办法,趁对方不注意还故意吐了吐舌头,仿佛在说‘你有本事就来打我呀’。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石真想起刚刚的疑惑还未解决,心里仍不是滋味。他虽不算什么明眼如炬,却也知道这事貌似是问不得,便也识相的不再问了。
“很快就会知道了。”王溪亭坚定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落在遥远的天空上,她看到一尘不染的蔚蓝上有几丝细云漂浮,可看着却也并无悠闲模样。
“可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王溪亭低声喃喃道。
她知道自己又闪出了神,便立马回应过来,看着周围依旧惊讶和慌张的面容,只淡淡说了一句,“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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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底的时节,白昼变得越来越长,夜晚变得越来越短。时间仿佛被拉长了一半,而限定的破案时间,也仿佛得到了上天的宽限。
令人难以想象的是,这么多变故过来,竟也才过去了三四天天,案情明朗之后,日子变得安稳了许多,一切都如常一般开始运转起来,而王嗣宗也开始着手拟奏折准备面圣。
安稳的日子似乎过去了很久,浓烈的光阴浅浅淡淡地流转着,如今到圣上规定的期限还有八天的时间。
这段时间,无论府中上下还是全城百姓,终于卸下警惕,所有人都沉浸在妖异过后的喜悦中。
在大家看来,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只要将其发展向圣上禀明,至于究竟谁是凶手,都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而对于王嗣宗来讲更是如此。
王嗣宗向来疼爱女儿,这是府内甚至西京城的人都知道的。可在这件案子上,他本以为是简单的有人用小伎俩冒充妖物来恐吓百姓,便将案子交由王溪亭来处理,却不曾想到这案件背后缘是如此多的玄机。而他疼爱的女儿,为了减轻他的负担,也是一力承担将尽所有案情。
说到底,作为一个官员,他的确顽固执拗,难以撼动,可是作为一个父亲,面对失去母亲的王溪亭,他只有愧对和无尽的弥补,他不想当初没能救回月蒙,而今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好。
两者权衡,他当然更偏向于后者。为了案件尽早解决,他也只好不顾什么真相了。
再说,这真相本就危险难测,在背后指使着的,说不定就是当朝的重臣。他也自知社稷安危重大,可这也不是他能凭一己之力去改变的。
说到底,即便他真的找出幕后主使,恐怕那人位高权重,也有万千理由推翻现实,反而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这也是吕言曾经提醒过他的。
在这些后果之间徘徊着,王嗣宗也很难拿定主意。只是他一想到女儿的安危,便还是坚持了息事宁人。
如今,案件中的一切妖异现象都得到了解释,而那黑树林里的奇怪的人,也与那座茅屋,以及里面的众多犬兽同归于尽,现在,只要将那尸体带到,解释缘由,圣上也会相信这一切的。
而对于暗中的那个位高权重的人才看到如此结果,该也会无比满意。
王嗣宗这样想着,拿起毛笔在砚台里荡了荡墨,匆匆的在奏章里写着。
事到如今,只有王溪亭依旧不肯接受这样的结果,她见证了案件的发展,对于这样的应付,她显然是不满意的。
夏风温柔得移不开步子,暖而温和的风徐徐吹动着女子的裙袂。王溪亭站在凉亭延伸到水面的木板上,看着粼粼波动的水面,心中思绪万千。
她怎能接受如此的结局?
又如何接受这样的结果?
当初一个个案子环环相扣,紧凑凶残的杀人方式令全城惊动不安,可就仅仅安顿了四五天,一切就仿佛又回到了事发前的那个繁华的西京城,人们仿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各干各的事,城里的生活气息也浓重起来。
她知道,这是父亲下达的命令,不准坊间任何人谈及此事。
父亲不信妖邪,这案件终于有了结果,他自然是不愿城中再有什么余下的波动。他下发命令,命以城中为主以各县为辅的各地捕快们张贴告示,如若有人再敢妖言妖行,谈论有关帽妖一事,无论缘由,都抓入府中杖责八十。
这个命令很管用。人们本就有些惧怕这个行事果断的知府,再加上如此酷刑,人们更是不敢妄言。大家心照不宣,不敢多言,只是再次见面时难免想起此事,神情还有些恍惚。
王溪亭想着想着,天空忽然落下一丝丝冰凉,她放眼望去,荷叶在远远近近的地方摇曳,耳畔传来细密的雨点声,又一场雨来了。
她忽而记起上次下雨是在东京府,也是一片湖面,也是满塘的涟漪,也是荷叶微倾,圆珠划落,也是孑身一人,在孤冷中独立,也是……望着漫天的雨丝,心里想着的,确实一个忽而离去的人。
吕珂已经消失五天了。可为什么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季节?
对于王溪亭而言,这场雨和前几天的那场雨相似,唯一不同的是,为何如此的凄凉,令她都忍不住去颤抖……
她甚至开始嘲笑自己——明明在之前的日子里,何月是自己的全部,有什么事情,恨不得立马告诉他,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也恨不得快速跑去与他分享,她与他原是青梅竹马,本也该互相暗许承诺,可是王溪亭已经年过二十,她做的这一切,对方都只是看在眼里,从未表态。
可即便如此,王溪亭还是不肯放弃。一直以来,在她心里早已容不下其他异性的存在,她满眼都是他的音容笑貌,他的智慧过人,他的英姿飒爽,他的认真美好……
所以,可笑的是,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怎么在这短短的时间内,竟然换了心思,一心想着的那个人竟然不是何月,而是那个消失了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