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所料,这密道的尽头出口通向的,是一间宽大的堂屋,却空荡无一人。
张远辰在屋内搜寻痕迹,最后在地上发现了一串夹杂着脚印的零散血迹,这使他联想到了在密林深处小屋水盆里的那条毛巾,毛巾上也沾有血迹。
这二者之间一定有联系,不过目前看来,他们的确是从这里离开的。
但这又是哪里?
他脑海中闪过一系列的场景,深林中的那座小屋很有可能是就近为西京城的妇人们接生之所,这些即将临盆的妇人们的消失,并不一定是危及生命之事,而是特意将她们带到此处,为她们接生,好在这个时机动些手脚,如此一来,即便诞下的婴儿不是男婴,他们也有机会和时间扭转一切。
他沿着血迹走出堂屋,看着芳草萋萋的荒芜院落有些恍惚——这院落格局,跟寺庙竟极其相像。
他贴墙往前排的屋子走去,屋内空荡无一人,整个院落有几重,竟只有院中所植的老柏树的高处,有些不知名的大鸟的叫声,以及扇动翅膀从头顶飞过的声音。
往前走去,透过侧房的窗子,看到里边有几张架子,上面堆满书籍典册,张远辰一眼看到最近的那张书架,堆着的一摞书本最上方,是一本心经!
蓝瓦小庙、黑树林小屋、破败院落,这些地方的联系,最明显的,除了这条密道,恐怕就是佛经了。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就是一座破败的寺庙。看着建筑的斑驳痕迹,建成时间大概要是前朝了。
张远辰忽而发现这件事情跟朝中大事有着又一层明显的联系,事关前朝,以及方才落败的佛教。
确保房间都不会有人,他大步走出这座庙宇,在门口停下脚步,抬头看到门楣上方斜斜地挂着一张牌匾,钉子已经松动,使得牌匾摇摇欲坠,牌匾上面字迹斑驳却又可以明辨——崇明寺。
他记起史书记载中,的确有这么一座寺庙,但却是前朝佛教最为兴盛之时而立,自前朝没落之后,这座寺庙便被毁除了。
令他印象最深的,是这座寺庙的主持——一位前朝高僧,曾常被请去长安城礼佛,宣讲佛教典籍,还常与前朝皇帝唐昭宗接触。
只是,后来随着朝代更迭,至宋代以来,佛教渐衰,道教盛行,佛教思想虽在民众间根深蒂固,却不及当下最为得宠的道教。
真宗皇帝赵恒在位时,就尤为看重道教,企图从中找寻灵丹妙药,得长生不老之术。鸿蒙子作为道教的传扬者,更是被请到宫中传教。
因此,道教愈盛,而佛教愈跌。
他这么想着,跟随地上的车辙痕迹一路前行。直到听到前方隐约有热闹的喧哗声,似乎夹杂着卖家的吆喝声,他抬眼看去,只见视野中出现房屋的顶端,街道条条延伸开去,行人也渐多起来。
他是来过这里的,他不会不认得——这里,就是西京城北的长水县。
这是长水县靠南的边境,离西京城只有一个黑树林之隔。
他回头看着方才走过的路,却发现根本看不到黑树林的边缘,都被荒草和杂乱的院落遮挡住。
即便是猜到了大部分情况,但看到这些时,张远辰还是不由得暗自震惊。原来这些事件,背后隐藏的是一个前朝落魄的教族,由于愤怒,或是不甘,暗中教唆民众,扰乱坊间秩序,为的就是打乱朝纲,令朝野不安,令民众惊恐,令皇位不稳。
这些逃走的人一定已经融入进这片喧闹嘈杂的闹市之中,或者打算要从此逃至胡地,现在想要找到他们,无疑类似于海底捞针。
正当这时,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张远辰听着动静,料想到应该是王溪亭他们赶来了。
果然,一行人马打头的是那个银色衣冠的少年,因为马儿奔驰的极快,他银白色衣服还在风中上下翻飞不定。
“远辰哥!”石真大老远就开始呼喊。
直到走进,才一边笑嘻嘻,一边气喘吁吁地下马,“远辰哥,你没事就好,刚才过去半个时辰你都没有消息,可吓坏了我跟溪亭姐了!”
王溪亭不知道他会突然提及自己这种窘迫之事,她急着看向他,见他不为所动,依旧在大夸其词地谈论刚才他和她有多么担心张远辰之类的话,只得有些暗气地低下头。
张远辰看到了王溪亭有些窘迫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平淡表述着这边的信息。
“从密室一路追踪至此,未料到密室尽头竟是长水县,不知你们可否注意,长水县相关人物,都不简单。”
王溪亭听得恍惚,她第一个想到的自然是何月和叶溟,这是她常年往返与西京和长水县的重要缘由之一。
只是冷静想去,她才发现张远辰说的的确在理,她还记得当时表演幻术的就是长水县的胡人,罗掌柜的妻子也是长水县人,接连胡地的地区也是长水县,冥铺钱掌柜逃离西京,也是先去的长水县。
这之间一定要有什么联系的话,恐怕就是跟当前查找到的佛教有关。
此外,关于佛教的秘密,还有不喜见人的信徒、以及在暴雨中失足掉落悬崖的天元和尚。
这些人为何形迹如此不明。
而关于频频出现在有关现场的佛经,又到底有什么意思?
“看样子,我们要追的人,也消失在这长水县的人群之中,这一切的一切,一定跟长水县脱不了干系!”
王溪亭说的斩钉截铁,可她却始终难理解,这个僻远的小县,为何会招来如此多的疑点和是非。
“顺着这条路,再往前走,是长水县主街,再往北走,就是边境城门,跨过去,便是胡地。”吕珂指着前路说道。
“所以,如此说来,这些逃走的人,很有可能是借机逃离了西京城?”石真带着一脸的浮夸表情压低声音小心说道,生怕惊动了谁人一般。
“他们要么就藏身在我们面前的长水县,要么就是想办法去了胡地,”王溪亭面露担忧,“只是后者,因案情一事,边塞把守严格,他们若逃去胡地,一般是无法做到,必定是有所凭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