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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同是沦落人(一)

姬微用灵力束缚着赵后新,这时,境外天内的场景不知不觉间又变回了镜子般的平面,而里面的景物正在一点点消失,回到最初的样子。

姬微从幻宫内走出来了。

华皓君一开始只是让姬微和赵后新切磋,而并没有给她许诺任何东西,晏子疏敏锐地想到了这一点,但赵后新是他兄长晏子密举荐上来的,若是姬微成为了国师,那兄长的面子上和心里难免会过不去。

“父亲,既然这位姬姑娘的能力如此出众,那我在此为她讨一个朝中的职位,可好?”

“嗯,那子疏你意下如何?”

“姬姑娘的法术固然一绝,但难得的是她能利用咒术,减少灵力损耗,在战斗中才能占得上风,并且她的灵力体系为“空”系,已经自成一派,称她为宗师也不为过。儿子以为,姬姑娘应当适合术师院的长师之位。”

姬微听见了,内心不置可否,长师并不是一个十分能够接近君主、为国家出谋划策的职位,但它在国中的影响力还是很大的,朝中的大臣都会以在术师院进修过为荣誉。

“嗯,子疏说得不错,那便这样办吧。”

姬微单膝下跪,右手放在心口处,道:“多谢国君,多谢二公子。”

“哎,是个不会说大话的人呢。”华皓君笑道。要知道,长师这个职位,许多人熬到白头都未必能当上,而姬微却仅仅靠着一场切磋以及二公子的举荐,年纪轻轻便身兼重任,怎么能不让人羡艳有加。

“只是有一事,有些为难。国师的这枚灵木种子已经被我降服,看来,她目前是不愿意跟旁人走了。”姬微道。赵后新本来垂着头,这时候抬头看向晏子密。

“既然如此,国师不如做一桩美事,将这枚种子赠与姬大人,当成这场切磋的礼物吧。”

“是的是的,姬大人尽可放心收下。”赵后新这样说着,却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华皓君道:“小小一场切磋而已,国师不必挂怀。”接着他又对姬微道:“姬长师,你三日后便就任,就任前先去术师院观察一番,若有什么主张提议,还请尽量提一提。”华皓君说得十分宽容客气,在这点上,晏子疏的性格跟他很像。

“定然不负君上所托。”姬微道。

等回到晏子疏府上时,他十分高兴,道:“明天你就要去学宫中住下了,今晚我请你去天香楼吃一顿。”

此时他二人正在姬微的客卿房中,晏子疏隔着案几看着姬微笔直坐着,正在用剪刀裁剪纸张。

“你家教一定特别好,并且,曾经出身于等级森严的地方。”晏子疏手中抓着折扇,托腮观察着姬微:“你是不是出身于瑶靖王族?”

姬愿抬起头:“公子这个问题是毫无意义的,如果我真的出身瑶靖王族,怎可能会承认。”

“不一定,天香楼有的艺人都说自己出身于瑶靖王族,最近特别火的头牌便是如此的,她自称是第一美人姬微公主的表侄女。”

姬微手上结了一个咒印,那纸人便从桌案上自己立起来,跳到地面,安放于一旁的灵木种子发出淡淡的微弱光芒,像萤火虫似的附着到纸人上。

她没有回答那句话,晏子疏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巧舌如簧如他,竟然也有为自己说的话感到尴尬的一天,虽然姬微带了面具,但晏子疏觉得,自己似乎感受得到她的情绪。

但除了自己的双亲兄妹,也从来没有谁能给晏子疏这样冷淡的脸面。可越是这样,晏子疏便越是忍不住想与她聊更多话题。

纸人扁平的身体逐渐鼓起来,变成一个有着圆圆手脚的胖娃娃,但她还在不断变化着。只不过从一数到三的时间,纸人变成了一个栩栩如生的十一、二岁小姑娘,这便是灵木种子的神识,只不过姬微给了她一个可以活动的躯壳。

这个小姑娘的样貌是依照种子自己本身的意愿变成的,她穿着粉嫩的襦裙,扎着两个可爱的小髻,头上别着可爱的鹅黄色细碎的小花。

小姑娘有一张稍微圆润的瓜子脸,白白净净,眉眼间满是娇俏伶俐。

“呀,我能动啦!谢谢你!”她一看见姬微便稀罕地不得了,凑上去抱住她的胳膊,亲热地撒娇。晏子疏道:“这灵木的种子还未曾取名字吧。”

“是呀是呀,不过我要让姐姐给我起名字。”灵木皱起鼻子,将姬微的胳膊抱得更紧了。姬微体质异于常人,所以在她身边能获得更多安全感。

“取名是件大事。”姬微郑重其事的道,打开一本厚厚的书,翻找起来,但看来看去,还是没有满意的结果。晏子疏展开扇子摇了摇,道:“这有何难,我看干脆也别选那些个晦涩有典故的字了,”他用手指了指小姑娘:“你不是希望开花么?开得越多越好,所以,直接叫你‘万花’不就行了。”

灵木的眼睛亮了亮,道:“这个好呀!”

“这样……真的好么?”姬微无奈道,晏子疏却已经站起来了,微笑道:“就这样吧,小姑娘也很喜欢这个名字不是么?我们还是早点去天香楼吧,我预定了雅间和菜点,再不去,菜都凉了。”

“我也要去!我也要吃!”万花的声音充满了惊奇。

“放心放心,管够管饱。”

天香楼是蒙皋国最负有盛名的酒楼,在这儿能寻到各种各样的消遣,美人小倌、珍奇走兽这些东西只不过是稀松平常。而让达官贵人们趋之若鹜的,是他们用各种妖灵精怪做成的高档菜品,以及流通各种法器宝物的交易会馆。

“不过,你一个灵木,吃自己的同类,不会介意么?”晏子疏对抓着筷子跃跃欲试的万花道。

“莫得事,莫得事,这些低级的妖物,才不是我的同类呢。”说着,万花戳了一块文鳐鱼的腹肉吃了。

“呜呜呜好好吃啊。”

晏子疏温柔道:“吃吧,多吃点,这个能补脑呢。”然后他对姬微道:“这里的交易会馆待会儿就开幕了,吃完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那里的东西正好有你需要的。”

姬微点点头,专门捡了桌上的素菜吃,面具还是不曾摘下。

交易会馆分两种场所,一是自由交易地,这里鱼龙混杂,来自全国各地的术师们可以随意在此露天摆摊,价格也是两方敲定后,货物脱手,不论遭受反噬或者买到假货,都与卖方无关了。

第二个便是竞价拍卖的场所了,这里拍卖的东西往往是奇之又奇,是大术师和贵族们的饕宴。

晏子疏在这竞价的楼阁中有一处专门为他准备的雅间,此时他并未带阳羽进来,所以姬微便暂时充当他的护卫。

二楼不论是过道还是雅间内都铺着厚厚一层鹿皮,走上去十分舒服,简直可以拿地面当床使了。

姬微三人转过一个拐角,突然听见一点令人尴尬的声响,四周光线虽然比较暗,但有两个人站在盆栽的后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亲热起来。

那盆栽本来就没多少枝干,挡不了多少视线,因此可以看见是两个男子,面对着众人的那个少年还很稚嫩,既不抗拒也不迎合,他的半张脸从覆在他身前的男子肩膀处露出来,显得可怜又弱小。

姬微的目光不经意扫过这半张脸,她觉得有些眼熟,而在反应过来后,她的整个身体便好像僵硬得不能走动一般,姬微用了极大的努力才让自己的行动看和平常无异。

“公子,有人来了。”那少年的神情十分冷漠,目光如死鱼般散发着暗淡的一点光,十分呆滞。

背对众人的那名男子不耐烦的发出一声“啧”,便裹着怀中人的身子,进了附近的一个雅间。

“啧,世风日下。”万花道。晏子疏倒是挑挑眉,他早已习惯这样的烟花之地。

姬微记下了那个雅间的名字,叫“名仕”。

晏子疏的“天等”雅间内处处充满了皇室的考究与气派,对着门口的是一个巨大的窗台,能够将竞拍场一览无余。他走到窗前望了下面一眼,回过头看向姬微,道:“你似乎有些心事。”

“鄙人想求公子一件事。”

“何事?”

“方才那名童子……我希望用公子的名义将名仕雅间内的人请到这里。”

“这个不难,不过,你与那小童有什么渊源么?”

“这个很难说。”姬微的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思索。

晏子疏当即铺开纸笔,姬微为他研墨,写了一封书信,叫万花送过去了。不一会儿,方才那个孟浪的男子便带着他的一大帮随从过来向晏子疏见礼了。

“小人名叫李宜人,家父是天香楼的老板,二公子到这儿来,照顾怠慢了,实在抱歉。”李宜人是个花花公子的相貌,唇红齿白,只是养尊处优惯了,眉宇间有些颓废之感。

姬微一双眼睛飞快掠过李宜人的随从们,却没看到自己心中所牵挂的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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