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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丹心守故城

此时金乌西斜,天边的云彩呈现橘红的颜色,约莫快到掌灯时分,华皓君便道:“尔等兴许乏累了,今日就到此为止。国师,明日再到幻宫与姬姑娘切磋可好?今晚好好养养精神,可别再失手了。”

“多谢陛下。”赵后新勉力抬起胳膊,回了一礼。

姬愿被安排到一个小间内用膳,依照她目前的地位,自然是不可与国主同席。期间有宫娥来布菜服侍,姬愿就这么默默用完膳,一直到酉时才出了宫。

马车上,晏子疏将佩剑还给她,笑眯眯道:“听宫娥说,你连吃饭都不曾摘下面具,筷子夹了食物往面上一戳,直接穿过面具就进到嘴里。这是怎么回事呀?”

“鄙人在脸上施了便面咒,外人看来是覆了一层面具,实际上是障眼法罢了。”

“如此啊……”晏子疏颇为惋惜地道:“不过我觉得,你会是一位美人。”他的眼睛在夜明珠的照应下显得十分花俏,像是下一刻便要从眼神中翻飞出朵朵桃花来。

“美与不美,皮相罢了,终究要化作一副枯骨。”姬愿的回答,一本正经,毫无娇羞。面具下的她十分冷静,晏子疏眼神中那些看不见的“桃花”仿佛在她周身溶成水,再结成霜,陌落地散落在四周。

“好罢,国师说你的路数有些不同寻常,当时你的防御盾明明是咒术,却没看到任何媒介。你的灵根是什么系的?”

“空系。”姬微道。

“空系?可,不是只存在火木水雷风这五种系么。”

“鄙人体格异于常人,不方便说。”

晏子疏也不再问了。

回到晏子疏的私人府邸后,阳羽将管家叫过来,吩咐他给姬微安排一个中等客卿级别的房间,姬微拜别晏子疏,正要被家婢带去她的住所,却听得晏子疏猝不及防道:“绥月,你觉得现任国师的实力如何?”

姬微并没有答应,也没转过头来。

“你为何不回答我的问题?”晏子疏道。

“这把刀确实是绥月赠与鄙人的,只是鄙人叫姬微,二公子估计想错了。”

“嗯,那你好生休息。”

幻宫外部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部是由无数面镜子组成的空间,因此也叫做镜宫。蒙皋国的高阶术师们只要到达任何一个地方,都会用身边携带的琉璃镜将周身的景象复原到镜子内部,这是蒙皋秘传的法术,名为“境外天”。

姬微与赵后新分别从不同的两道门进入幻宫,内部的镜子一开始只能照出人的影像。姬微走在一面面琉璃镜中,四周仿佛都有光线漏出,她向前,镜中的自己也一步步向自己靠近、或者离去。

整座宫殿便是一个大型的迷惑咒阵,一般人进到此间,会渐渐分不清镜中和现实中的自己,有许多人被扰乱神识,走入镜中的天地,从而一命呜呼,连灵魂都被阵法操控,永生永世无法解脱,甚至成为了催动阵法的养料。

四周镜面出现了些许变化,先是姬微脚下的镜面,一开始反折着从四面八方照射进来的光源,因此微微发亮,但此时逐渐黯淡下去,由虚无缥缈的光演变成实质性的赤土颜色。

其他镜面上也出现了一些景物,这些景物如同高温蒸出的水汽,由淡变浓,一点点附着在姬微周围的镜子里,过一阵子后,再也分辨不出周身的环境到底是真是假。

“境外天”在此时已经完全打开,姬微和赵后新都进入了镜中。

在咒术打开后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来准备攻防,参观对决的高台上放置着两台巨大的琉璃镜,能看到双方所守护的城池情况。

姬微观察着四周。

一路蜿蜒的桥廊贯通了各大宫室,房屋的檐角高高翘起,悬挂于其上的黄金铃铛随着风一阵一阵响动。

姬微太熟悉这个地方了,她站在城墙上往远处眺望,发现正对着她这边大约半里远的地方,也有一座一模一样的城池。

两座未被焚毁前的瑶靖王宫,相对矗立。

前方亮起一团团紫色的光芒,那是赵后新在布置进攻的阵法,这是单纯的灵力运用比拼,便不用考虑兵力子民等问题,只要优先将对方城池中心的正清殿毁坏,便能胜利。

姬微足尖轻跃,来到正清殿顶端,她不假思索地画下一个绝高级的防御结界,瞬间覆盖住整座城池。这个行为被观战台中的人看在眼里,博取到一阵惊讶的情绪。

今日大公子也来观战,他与晏子疏分别跪坐在华皓君的左侧和右侧,腰板笔直,双手放在膝上,双眉英挺,气质端正严肃。

“这位姬姑娘行事,倒是颇为谨慎。”大公子如此道。

毕竟这样大的一个绝高级结界,本身便耗费巨大的灵力,她本可以将范围缩小到堪堪只保护住正清殿便够了,却非要罩住了整个王宫。这样的行为,称其为“失策”也不为过。

他们哪里知道,姬微根本不愿意再损耗瑶靖王宫的一砖一瓦。

这一次,她要将自己的家保护得好好的。

然而定魂珠在体内震荡激烈,姬微需要尽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如果说活死人的灵魂动荡也能称之为情绪的话。

她翻身跃下正清殿屋脊,来到大殿内,这曾经是瑶靖国大臣们上朝的地方,姬微坐在华丽的宝座上,虽然不能瞧见她脸上的神色,但众人一致在心里觉得,她此时对自己坐上国君之位的行为应当是满不在乎的。

一朵又一朵浓云在赵后新上方云集,他仅仅抱着守住正清殿的念头,因此将亭台水榭中的草木连根拔起,其他宫室瓦片簌簌颤动,延绵不绝的缓慢浮到空中。

赵后新搞这么大阵仗,加上防御的阵法,灵力用了一大半,半空中闪现着“滋滋”作响的灵力波动。这炫目得如同表演一般的举动,是为了挽回昨日失掉的颜面。

姬微盘腿端坐,双手捧住那把刀,口中喃喃念着启动阵法的灵语,空旷而昏暗的大殿上出现一个个模糊的黑影,这些黑影有的从金柱后面悄悄探出脑袋,窥伺着姬微,有的漂浮在悬梁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这、这些东西不是魂魄么?”观战的人诧异道。

她的灵根属性是“空”系,说明,她能够驱策不具有实体的东西。

这和“风”属性很像,但却区别于“风”。

姬微能够号令数无可计的魂魄,驱策他们的能力为自己所用。这是绥月在改造她后,定魂珠给她带来的特殊属性。

同时,“空”这个字被赋予的含义,实在太多,又太少了。

万物从空虚中衍生,一切源自于虚无,一切又终结于虚无。

这种体系自成一派,因此姬微在修炼的时候,前几年都是在钻研高深奥妙的前人著论,在通透悟性之后,修炼起来便如同林中翠竹,可一日长成三尺。

“镜中魂魄,听我号令。尔等可自毁坏敌方正清殿,助我进攻防守,不得有虞。”

“尔一名乳臭未干的丫头,竟敢来号令吾等,尔可知吾在世上存活了几百年?”周身的黑影叫嚣着,在她附近游荡,发出桀桀怪笑。

姬微道:“定魂珠面前,尔等不是对手,若不想灵魂受灼烧之苦,便请助我一臂之力!”语毕,她念起一串灵语,大殿内最吵闹的地方瞬间又爆出一阵凄厉的怪叫,那些黑雾状的家伙被姬微的灵力撕扯,如同堕入了阿鼻地狱那般,遭受着苦难。

“不听我号令者,下场如此!”

大殿内的黑影越来越浓,无数个无所事事、深陷境外天束缚的灵魂在空中翻转腾挪,使得空气像是一锅水,被烈火煮开了,这些怨灵在沸煮中叫嚣着:“吾等在此镜中煎熬数百年,不得脱困,今日竟然还要被一个丫头驱策,苦也,苦哉!苦也,苦哉!”

怨灵们冲出正清殿,乌云压寨城欲催,只等着姬微一声令下,便对赵后新展开强硬的进攻。他们要将这几百年的愤恨与不甘,报复在敌方身上。

幻宫外,晏子疏看着更漏,半个时辰已到,他通过传音法器对宫内的二人道:“国师、姬姑娘,半个时辰已到,开始斗法。”

话音落下,双方城池上空的乌云向对方涌去,姬微这方的黑影显然速度更快一些,赵后新站在正清殿的屋脊之上,根本猜不出对方是用什么属性的进攻方式。

他是风和木两种属性,因此对这二者的控制比较得心应手,也叫人一眼便看出,他是打算完全靠强横的灵力操纵物体来取得胜利的。

姬微的怨灵们一看到对面一堆散乱的瓦片与树木,喜冲冲地迎上前去阻挠,它们此时就像一群疯狗似的,不顾三七二十一,四处乱咬。狂风阵阵,而先前开的绝高级的防御结界纹丝不动。

姬微出了结界,踏在刀上,朝赵后新那个方向飞去。擒贼先擒王,自然是孤军深入敌方阵营,将这阵灵力的源头堵得死死的才是首要之选。

赵后新在原地等她,心中盘算着,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阵营,是否有些草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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