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吓了一跳,赶紧后退,眼里不由浮起几许惊恐。
齐隆洪却似没有任何察觉,由着自己的冷怒外泄,侍妾默立小会儿,退了出去。
帐篷里再次安静下来,齐隆洪两眼看着前方,神情阴骛,良久方松懈全身,自己上榻歇息了。
次日清早,齐隆洪前往大帐拜见齐元凯。
“你来了。”齐元凯坐在虎皮椅中,面色十分地阴沉。
“是。”
“对于此次余夜叛乱,你有何看法?”
“父汗……”齐隆洪的神色相当之谨慎,怕一小心说漏了嘴,“不是已经派人去了吗?”
“不要跟我打马虎眼。”齐元凯定定地看着他,“我问的,是你的意见。”
“孩儿,觉得,可以先打,然后将其中最主要的几个人给揪出来,视具体情况,或者安抚,或者刑囚。”
“既这样,那明日你便去余夜吧。”
“是,父汗。”齐隆洪躬身行礼,正要离去,却听齐元凯忽然道,“对了,你最近有没有见着你的五弟?”
“儿臣最后一次见着五弟,是在王廷的郊外。”
“他怎么样?”
“五弟,和一个女奴隶在一起。”
“女奴隶?”齐元凯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然后摆摆手,“你去吧。”
齐隆洪退出,齐元凯仍旧稳稳地坐在椅中,阖上双眸。
雪山上。
“隆浩,你快来看——”
听到司徒薇的声音,齐隆浩高兴异常地跑过去,却见雪堆中伏着一只小小的貂儿。
“你看,它好可爱,隆浩,我们把它养起来,你说好不好?”
“好。”齐隆浩伸手将小雪貂抱了起来,小雪貂吱吱叫着,露出尖利的牙齿,想去咬齐隆浩的手。
“小家伙。”齐隆浩把它举起来,高高地举过头顶,金色的阳光沐浴着雪貂小小的身子,让它看上去更加可爱。
“走吧,咱们回洞去。”
两个人下了山,回到冰洞里,司徒薇立即把小雪貂抱到火坑边,替它烘烤着身子,沾了热气之后,小雪貂变得好动起来,挣脱司徒薇的手,在冰洞里跑来跑去。
齐隆浩把捉回来的几只松鸡收拾干净,其中一只放进火里轰烤,另外几只都冰冻起来。
他一板一眼地,做得非常仔细认真,司徒薇盘膝坐在炕上,看着那个温文细致的男子,内心里充满了感动。
在山上的这些日子,她改变了很多,渐渐地变得从容,淡然,戾气尽消。
她并不愿意恨。
事实上,这世上没有人愿意生活在仇恨之中,每一个人都向往着温暖,和平,友爱,不想有争斗,只想好好地守着自己最爱的人,好好地过下去。
隆浩,你也是这样想的吗?只想和自己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相守在一起,永永远远不要分离,是吗?
感受到司徒薇那炙热的目光,齐隆浩反而没有回头,继续着手上的事,他很爱那个女子,只是想她过得更好,不管她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他总是倾力满足,并将此视为自己的快乐和幸福。
阿薇,我爱你。
从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就没有止息过自己的感情——爱你所以不想看到你受到任何伤害,爱你所以希望你快乐幸福快乐,爱你所以想时刻守在你的身边,爱你,我是如此如此的爱你,离不开你。
松鸡的香味在空中飘散开来,齐隆浩用一张宽大的树叶将烤好的松鸡裹好,取了餐具,走到桌边。
他们把这小小的冰洞布置得很精美,充满了诗情画意。
小木桌,皮褥子,锅灶,每一样器物都是两人一起添置的。
“来,快吃吧。”
齐隆浩把树叶包放在桌上,打开,露出里面烤得焦黄鲜嫩的鸡肉,将刀叉递给司徒薇,司徒薇接过小刀,先切了一块肉,用叉子叉起,送进口中慢慢地咀嚼着。
“味道怎么样?”
“很好。”司徒薇脸上满是笑意,“好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样安谧的感觉。”
“我有个法子。”齐隆浩忽然道,“不如趁现在没人管咱们,咱们去更远的地方,让所有人都找不到咱们,然后,咱们可以安顿下来,像寻常的夫妻一样生活,你说好不好?”
“嗯,那咱们去哪里呢?哪里比较合适咱们?”
“去玉海吧,”齐隆浩顿了顿,“只是那里很荒僻,基本没有人,你会怕孤单,会怕寂寞吗?”
“我什么都不怕,我只要有你,一切足够。”
“是吗?”齐隆浩顿时开心极了,“只要有我,你就一切足够了?”
“是。”司徒薇毫不迟疑地点头,“我只要有你,亲爱的,我只要有你,从此,天涯海角,哪里我都可以去,哪里我都愿意去。”
“好吧。”齐隆浩点头,“反正在王廷里,我也已经没有了任何需要牵挂的人,任何牵挂的事,那咱们就走吧,索性,”齐隆浩深深地吸了口气,“彻底忘记整个世界,那个,肮脏的,混乱的,丑恶的世界。”
“隆浩?!”司徒薇踏前一步,握住他的手,“你也这样觉得?”
“当然。”齐隆浩迫不及待地点头,“不是见到你的那一刻,而是很久以前,我就知道不对,知道在身边发生的很多事都不对,可是我无能为力,原谅我无能为力。”
“我不会责怪你。”司徒薇握紧他的手,浅浅地笑,“相反,我觉得你是个勇敢的人,一个真正勇敢的人,至少,你保持了自己纯净的心志。”
“我只怕你嫌弃我呢。”齐隆浩唇角弯弧。
“不会。”司徒薇踏前一步,将前额紧贴在他的胸膛上,“没有嫌弃,没有憎恶,你是我最爱的人,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是我最近的人。”
“嗯,我知道,”齐隆浩点头,“你不喜欢我们的感情,受到任何的威胁和骚扰,你讨厌那些野蛮的西番贵族,你讨厌看到任何不公平的事发生,或许,你讨厌得更多,所以你想离开,你一直想离开,对不对?”
“不错。”因为只有他们两个,所以司徒薇无所顾忌,“从一开始,我就想离开,我不想重复那些女奴隶的命运,我不想被西番贵族们作践,所以,包括对你,我也选择拒绝!”
“我知道。”齐隆浩点头,“你跟她们都不一样,你不想委曲求全,你不甘心,一辈子都做一个任人宰割的奴隶,而我也不甘心。”
“你不甘心?”司徒薇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可是我看你,在那里生活得很自在,很舒服嘛。”
“怎么可能呢。”齐隆浩摇头,“你误会了,我从来不想跟他们一伙。”
“那么,你希望有一个什么样的西番呢?”
“不知道,”齐隆浩极目望着远处峰峦上晶莹的白雪,“我真地不知道,我想改变那一切,却发现自己无能为力,所以,只能离开。”
“那么我们走吧。”
两人回到冰洞里,歇息了一晚上,次日清晨便一同下了山,齐隆浩从牧民那里买了一匹马,带着司徒薇一路迁徙。
天高地阔。
“隆浩,从此以后,你不再是王子了,也不再有人服侍你,你将像一个普通的牧人一样,活在这个世界上,你习惯吗?”
“我很习惯。”齐隆浩握紧她的手,“说过很多次,只要有你便足够,你不用怀疑我。”
“不是怀疑。”司徒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就这样把西番的王子拐带走了。
“我很快乐。”齐隆浩深深吸了一口清冽的口气,“前所未有地快乐。”
“我也很快乐。”
“那咱们就快乐咱们的快乐,让他们去享受属于他们的一切。”
“嗯。”
“驾——”
司徒薇一拉缰绳,马儿立即“哒哒”朝前飞奔而去。
他们的生活,从此以后洒满阳光,再没有任何的阴云,黑暗,远离他们的世界。
我们会很幸福,很甜蜜,很快乐。
草原的另一边。
一支长长的队伍缓缓往前行进着,正中间有一辆马车,装饰十分华丽,齐隆洪懒懒地坐在里边,怀里还抱着个美貌的姬妾,眼眸半眯着。
一想起余夜那帮难民,他心里就特别地痒,不由攥了攥拳头,很想将他们统统杀干净!
一帮爹不痛,娘不爱的家伙,留着他们做什么?杀了干净!
还招什么安?
“王子……”侍妾低吟一声,将手伸进他的衣衫里,轻轻地摩娑着,齐隆洪心头一阵火起,转身将她压在自己身下,狂吻。
就在此时,马车忽然一阵剧烈摇晃,停了下来。
“出什么事了?”齐隆洪撩起车帘,朝外看去。
“齐禀王子,前方来了一帮人,挡住去路。”
“什么人如此大胆?”
“是,是余夜人。”
“砰!”齐隆洪重重一拍窗沿,“他们好大的胆子,立即令弓箭手将他们悉数射死,为本王子开道!”
“王子!”侍卫扑通跪倒于地,“此举不妥?”
“为何不妥?”
“余夜暴动,是因为西番贵族野蛮暴虐,上次大王派大王子领兵剿叛,结果引发更大的暴动,所以大王才派二王子前来,临行前……”
不待他把话说完,便被齐隆洪冷声打断:“住嘴!你是听本王子的,还是听大王的?”
侍卫眉心紧紧地揪成一团,僵在那默不作声。
“再说一次,传本王子号令,弓箭手前方开道,将所有乱民悉数杀死!”
齐隆洪说完,索性从马车里走出来,站在草地上:“乱民们手无寸铁,而本王子有甲锐,有长弓,有利箭,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不是怕——”侍卫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还愣在这里做什么?”齐隆洪冷冷地扫他一眼,“执行命令!”
略一转念,侍卫拿定主意,仍旧定定地跪在那里:“小的虽然位卑,但对王子的命令却不敢苟同。”
“不敢苟同?”齐隆洪一脚将他踹飞,满目森然,“你以为你是谁?敢跟本王子这样讲话?来人!”
“王子!”
“立即让弓箭手,射死所有暴民,本王子还要游山玩水,没空功夫陪他们!”
“真要这样?”
“当然!”
“是。”
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前方一阵骚动,飞矢如雨。
“齐禀王子,所有乱民均已诛除。”
“好。”齐隆洪点头,重新坐上马车,怀抱美姬,马车缓缓地前行,从那些余夜百姓的尸体上碾过,鲜红的血,浸染了整片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