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司徒薇乃我大晋奇女,承天汗垂爱,册封为后,今朕下赐封号为长宁,愿公主与汗王永结百年之好,夫妻同心,友邦宁睦,钦此。”
“谢贵邦皇上。”为示隆重,齐隆浩平举双手,接过诏书,“自即日起,上尊号为长宁天后。”
来的还是上次那位使臣,紧紧地握着齐隆浩的手,又转头看着司徒薇:“公主,您果然是命格高贵,上次或有多冒犯,还请公主见谅。”
“不敢。”司徒薇摆手,“尊使请起,请上复陛下,司徒薇在一日,必心力协好西番和大晋,使两国止刀兵,亲善友好。”
“多谢汗后。”
信使也对司徒薇的风范深表敬服,后退一步,执礼而拜。
当下,齐隆浩排宴,接待信使,席上宾主尽欢。
晚间,齐隆浩携司徒薇回到后帐,夫妻俩不禁相视而笑。
“看来,汗王料事如神,早知中原皇帝会妥协?”
“他不是妥协,只是顺势而为之。”齐隆浩异常地坦然,“阿薇,从此以后,你就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更是我西番的汗后,你的地位,在整个西番,已经没有人能够动摇。”
“臣妾多谢汗王。”
司徒薇后退一步,便要下拜,却被齐隆浩拦住:“你现在有身孕,还是好好养胎吧。”
“多谢汗王。”
信使去后,司徒薇在后帐养胎,不再过问前廷之事,齐隆浩因边境上有图巴拱卫,如今又与大晋亲善,汗位已然巩固。
“没有想到啊。”
齐隆洪摸着自己的下巴:“齐隆浩那小子,还真他妈能成事,这西番几百年打打杀杀,靠武力称王的规矩,竟然被他给改了。”
“你是不服啊,还是怎么着?”
齐隆洪摇头:“还有那个女奴隶……”
时光瞬间倒流,齐隆洪记得,当初自己也跑过那个栅栏,来回逛了好几圈,怎么就没有看到那个绝色倾城的女子?怎么就没有发现?
他也带了好些个女奴隶回来,玩腻了就扔,如今身边一个不剩。
“司徒薇那小娘们儿……”齐隆洪一想,就觉得心里一阵一阵地抽。
而且抽得十分厉害。
司徒薇那小娘们儿,居然不奉承不巴结不讨好,他娘的确就盯上齐隆浩。
有意思,真他妈很有意思。
遥遥想起当初,她就一女奴隶,不显山不露水地夹在一群女奴隶中间。
不禁他纳闷,所有人都纳闷儿。
最纳闷的还有齐隆湛,记得当时自己去栅栏,有女奴隶大声喊着:“殿下,救我,救我!”
可是他充耳不闻,明明一眼扫去,看到的都是一个个瘦弱不堪的女奴隶,满脸污泥,一身脏水,到底那个娘们儿有什么能耐,就是瞧中了齐隆浩,就是……
“如今他羽翼已丰,谁都动他不得了。”
齐隆洪几人互相对看了一眼,才晓得齐隆浩心术确实厉害。
王帐之中,鲜花,美酒,一切荣耀,都落到了齐隆浩的头上,他的面前似乎是铺开了一条阳光灿烂的大道,直通九天云霄。
齐隆浩沉默地站立着,不管发生什么事,他始终只是坚持爱着司徒薇,坚持地相信她,坚持地做他自己想做的事。
曾经,风狂雨暴,曾经,他被命运踢入深渊,可是不管如何,他从来没有放弃过他的阿薇,从来没有。
回头看,他们俩这条情路,也算是无比坎坷,无比地痛苦。
在那雪山之巅,在齐纳河畔,少年曾经大声痛呼:为什么?
为什么他身为奴隶的母亲,要一辈子生活在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为什么他迟迟等不来,属于自己的光明。
为什么他想要的一切,离他总是那样遥远,为什么?
他在理想和现实中痛苦地煎熬,曾经有好几次,都坚持不下去,是司徒薇一直默默地守着他,陪伴着他,等待着黎明的那一线转机。
他怀疑自己。
为什么他想的,和他自己真正看到的,完全是两回事。
为什么他的西番,永远被笼罩在权利的阴影和残杀的血腥之中?
这样的世界,是否有光明?是否有未来?
齐隆浩真地怀疑。
他怀疑的不仅是这个世界,更是自己。
他痛苦而悲伤地看着所有的一切,却没有能力去改变,他希望可以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人,说出自己的苦闷。
最后,他看到了司徒薇。
她站在木栅栏里,和所有的女奴隶一样,却带着一种超尘拔俗的卓绝与力量。
他们互相依靠在一起,温暖彼此,然后——
“目前看起来,所有的情况都非常好。”腾河指导着墙上的地图,“所有的部族都众心归属于汗王,汗王,现在您已经有足够的力量,推行您所有的政令。”
齐隆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负手而立,遥遥想起当初,他在野地里,看着自己的母亲痛苦挣扎,他在寒冻凝冻的河里,捕捉鱼虾,他被自己的亲哥哥踢倒在地,用皮鞭抽,用靴子踹,他跪在父亲的帐外,请求他去看一眼自己的母亲。
一瞬间似乎发生了很多事,他真地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汗王,会统御整个西番,会真正实现自己的理想。
他是骄傲的。
就算被人踩进泥地里,他还是骄傲的,他就像一尊真正的战神,护卫着自己的理想。
他默默地站立着,耳听四周围山呼海啸。
他要完成一个远大的梦想,丛不畏惧任何的艰险与磨难。
“隆浩。”
司徒薇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他身边立定,握住他的手:“隆浩。”
她是最清楚他的人,也是最了解他的人。
“一切会按照你所想象的,你,会得到你该得到的一切。”
“是啊。”齐隆浩点头,看着她微微地笑,“我记得答应过你,有一天,会让整个西番再没有杀戮,没有战争,没有饥饿,没有互相践踏。”
“你会成功的。”司徒薇无比坚定地道,“你一定会成功的,你会成为西番历史上,最伟大的王,你的英明睿智,如同一轮朗烈的朝阳,终将照彻整个天下!”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能力,我只是在想——”
齐隆浩目光深邃,他的脑海里闪着很多画面,一时却没有办法完全地捕捉住。
“你不用慌乱,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的身边,我会保护你。”
齐隆浩再没有说话。
“现在,王廷内外,你所推行的一切政令,都能得到很好的落实,你已经实际掌控了整个西番,人们对你的能力有目共睹,你会开创一番全新的局面。”
“谢谢你,阿薇。”
“按照你的想象,去做所有的事吧。”
司徒薇握紧他的手:“我会支持你,支持你所做出的每一个抉择。”
号角长鸣,汗王齐隆浩,一步一步登上高台,目光平静地扫视过广场上成千上万的人。
风拂动他的衣角,飒飒地响。
“自今日起,改年号为启平,”齐隆浩稳稳地举起双手,朝向天空,“我,齐氏隆浩,要成为这辽云草原上唯一的王者,我的威信,将与天同在,与万民同在。”
“与天同在,与万民同在!”
就像狂风刮过草原,万马蜇伏,就连远处吃草的羊,都停住了动作,转头怔怔地看着那个人。
“长生天保佑。”
齐隆浩跪了下来,朝着苍天叩首:“感谢神明赐予我生命,感谢整个西番,赐予我力量。”
人们惊怔地看着他。
三十岁的齐隆浩,顺天应命,登上一代天汗的位置,从此以后,他的名字永刻于西番的历史。
他推行最开明的政令,他任用最贤能的人才,他持法公正,他磊落光明,他引进中原的文化和农耕技术,并且创立了西番文字,他教导西番人识字,使他们懂得更多的道理,他就像是希望,点燃了整个世界。
他是齐隆浩。
“汗后。”卓雅兴冲冲地跑进帐里,“外面都在说汗王呢,说他是天神下凡,来拯救我西番的,为了表示亲善,汗王将所有的奴隶全数遣反,若有已经成家,娶妻生子的,可以留下。”
司徒薇平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汗后,您为什么不激动?”
“他是汗王,是你们心中的神明,不管他做什么,那都是正确的。”司徒薇十分平静地道。
“汗后。”
“你起来吧。”司徒薇让这个少女站起身,看着她微微一笑,“卓雅,你有梦想吗?”
“我……”
“如果有梦想,就要大胆地去追求,不要放弃你的梦想。”
“是,汗后。”
帐外的喧哗直到半夜才回来,齐隆浩掀帘而进,脸上一片潮红,身子摇摇晃晃:“哈哈,高兴,我今天真高兴。”
他晃到司徒薇身边,一把将她抱住:“阿薇你知道吗?我好高兴,好高兴。”
“我知道。”司徒薇点头,也伸手将他抱住,“我知道你很高兴,你痛苦了那么多年,做了那么多,就是希望,让西番成为真正的乐土,你不喜欢有战争,有血腥,有仇杀,有掠夺,你希望每个人都可以和平相处……那也正是我希望的。”
齐隆浩哭了笑,笑了哭,忽然一把将司徒薇抱住:“你都知道?”
“我当然都知道。”司徒薇永远都那么地平静,“不但知道,而且清楚天底下所有的一切,会按照某种轨迹运转,顺势而为,逆势而舍,隆浩,你的责任有如泰山,你怕你承担不起。”
“是啊。”齐隆浩点头,“很多时候,我也觉得累,很累,想控制自己不去想,不去做,可又实在控制不了,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奇怪的力量,在牵制着我往你的方向运转,是这样吗?”
“当然是。”司徒薇微笑,眼里泪水一颗颗滚下来,“怎么会不是呢?当然是那样。”
“曾经有好多次,坚持不下去,想要放弃,每一次都恍惚看见你站在那里,对我微笑,对我说不可以。”
司徒薇紧紧地抱住他。
“我从来没有想过,可以坚持到今天,每次回头,都不禁冷汗淋漓,那些生与死的关节口,我却做了怎样的选择。”
“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