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卓再没说话,只是低着头吃东西,我顿时感到坐立不安,慌忙起身:“我去一下洗手间。”
我感觉自己闯祸了,躲进洗手间就没敢出来。我在马桶上坐着,从手机里调出了颜墨的照片,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们总说颜墨和宋维安是天生一对,他们光是长相上就很般配,我做了一次深呼吸:“这可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颜墨和宋维安从小就认识,他们在18岁的春天正式地牵起了彼此的手,一起度过了很多很美好的日子。而我那时候才13岁,第一次见到颜墨时还一个劲夸她长得好看,她在阳光下微微羞红了脸,白皙的面庞上灿烂的笑容让我至今无法遗忘。
不过她却永远地留在了19岁的冬天,死于重度先天性地中海贫血。
医生说她能活到19岁已经是奇迹,不过父母的脊髓配型都没有成功却又是一大遗憾。
我还清晰地记得颜墨离开以后宋维安一蹶不振的样子,一个原本生龙活虎的男孩,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他通红着眼睛参加游泳比赛,意外感染落下的眼疾,每年冬天都会准时复发。
我们的故事又长又烂,真的太难讲了。
这是颜卓敲响了洗手间的门,我开门,和宋维安差不多高的他站在门口俯视着我。
“颜墨会很开心还有人记得她。”
卫生间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暖黄的色调衬托得他整个人都很温和,很容易接近。不过我还是注意到颜家兄妹真的很像,都是一样的好看,脾气性格都是一样的好。
也许是因为我看起太像一个二愣子了,颜卓直接扒开我走进了洗手间,捧了一捧清水洗脸,然后开始拿我开玩笑:“昨晚的酒还没醒吗?”
“啊?醒了醒了。”
我赶紧跑回去收拾残羹剩饭,收拾完就跑去宋维安跟前问他我住在哪个房间。
“二楼第一间。”
我头也没回地走了,直接冲进了房间。
宋维安和颜卓都在国外学习过一段时间,不过宋维安毕业了就直接工作,而颜卓还在从事更深层次的研究。宋维安一回国就到了北京一家比较大的私立医院工作,父母资助他搞了这个工作室,专门在业余时间研究一些特殊的病例以及相关的治疗方案。而对我来说,这个工作室成了我偷懒的好去处,它既远离了城中心不可一世的繁华,又不会有荒无人烟的凄凉。
我站在阳台上,视野瞬间开阔了不少,我打开外卖送的蓝色柠檬汁喝了一口,被酸得咧了下嘴。晚风徐徐吹来的时候我闭上了眼,淡淡的清香萦绕在我的鼻尖,陌生又熟悉。
“不要喝这个柠檬汁了。”
我一惊,发现颜卓就站在我身旁。
“你走错房间了吗?”
“没有,是你走错了。”
“这里不是二楼第一间吗?”
“如果不看门牌的话是,但是我到之前维安就告知我让我来202住,所以估计是你走错了。”
我突然痛恨极了宋维安,什么时候给这些房间都安上了门牌,下意识里我都是把这间房间当做二楼第一间的,毕竟一上楼就是这间。
我笑了笑,然后转身打算离开。可颜卓突然又塞给我一瓶药,并且顺势握住了我的手腕,开始帮我号脉。
“今天看你进厕所去吐过,我猜,要么是晕车,要么是胃不舒服。现在看来,可能两者都有。”
“可能是我今天状态不太好。”
“维安开车一直都不稳,而且他的新车味道很重,晕车很正常。昨晚偶遇你烂醉如泥,估计今天胃也不是很舒服。”
“宋妈妈还说,我昨晚好像是过敏了。”
颜卓看了看我,又伸手撩开我的脖颈处的头发,我一动不敢动,又任由着他拉过我的手臂。终于他发现了我手上还没有消去的红疹,问道:“痒吗?”
“不痒。”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以后还是少喝酒了,看起来不是很严重,不过还是要注意。”
“好的。”
“刚刚给你的药一次三片,温水吞服,明天早上你的胃就可以回归正常状态了。”
原本正常的谈话突然变成了大型诊疗现场,我拿着药慢慢挪出了房间,出门前和他对视,他微笑着对我说:“晚安。”
颜卓很快就开始工作了,医院刚好举行迎新会,为一大批刚刚入职的护士和医生举行欢迎仪式。
而我作为宋维安的准家属可以有幸参与,我落座以后不久宋维安就和颜卓一起走了进来。后排的小护士们立马炸开了锅,宋维安本就是她们之中的“火热明星”,现在又来个一个颜卓,大家纷纷感叹自己大饱了眼福。
他们看到我以后便径直朝我走了过来,由于前一秒还在工作,所以他们身上有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我坐在他们两个中间,后面的小护士们羡慕不已。
院长从后门进来,亲切地和大家打招呼,路过我们身边时还特地来和宋维安和颜卓握手。
“你妈妈没退休的时候,我们就是很好的朋友,她为咱们医院做了不少贡献,我就想,她的儿子一定也非常优秀。你能来这里工作,我真的高兴坏了!”
看到院长拉着宋维安一顿寒暄,我不禁扶额,怎么迎新会上还慰问起老员工了。
说完院长又握起了颜卓的手,几乎要激动的热泪盈眶了:“非常感激你能来这里工作,今年咱们医院确实是遇到了点麻烦,很多人都走了,你能来,我真的非常高兴,谢谢你。”
可以看出来这个院长是多么的没有架子,但是他的语气让我几度怀疑医院是遇到了多大的危机,来一个医生都能让他这么激动,虽然我知道所谓的危机也就是短时期内的资金周转困难。
殊不知,在我走神的间隙,院长已经把目光转移到了我的身上。我受宠若惊,顿时感觉自己即将被他慰问。果然他也主动和我握手了,我和背后的小护士们同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宋太太!大作家!小小医院的小小迎新会能有幸邀请到您,我真的倍感荣幸!”
实不相瞒,我真的是不请自来的,而且我不是什么大作家,只是一个平平凡凡的小说写手,写的东西还十分狗血。不过院长这么一闹,背后的小护士们倒是突然明了了我的身份,我坐在那两个男人中间已经被她们关注很久了。
“哎,你说我是不是需要现场拍摄几张照片,回去再发条微博,详细向网友们介绍一下你们医院的迎新会,不然,真的对不起院长刚刚那么用力握我的手。”我对着宋维安开玩笑道。
“好主意,我会截图给院长看的。”
其实我是写书没有灵感了才来这个迎新会的,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和医院院长有了小小的接触。不过也不能完全把这件事情定义为乌龙事件,因为就宋妈妈和院长的关系而言,对我这个宋家的准儿媳,院长一定会很给面子。
宋维安的妈妈也是医生,原本在南方的公立医院工作,后来成功地被院长挖墙脚挖到了北京。宋妈妈之所以愿意放弃已经稳定的工作再来到北方,一来是自己想出来闯荡闯荡,二来是因为她和院长是大学同学,关系非常好,彼此都非常信任,就像我和方昔一样。
宋维安的父亲是一个商人,在上海有自己的工厂,他在事业上给了宋妈妈足够的支持,却在步入中年之后选择和她分开。宋维安跟着母亲独自在北京生活,后来宋妈妈嫁给了一个军人,两人都很忙碌,但是偶尔的闲适却恰到好处地填补了彼此生命中缺失的幸福。
不得不说,院长真的是个很好的人。他上台讲话时的那种气度和言语间透露的和蔼可亲深深地感染了台下的所有人,待他言毕,台下掌声雷动。我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偏头看了眼一旁的颜卓,他微微笑着,和大家一齐注视着台上的人。
一瞬间我仿佛回到了中学时期的学校礼堂,周围的人仿佛都是十七八岁的少年和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