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步伐极快，她跟上。
安氏为高管开辟了二楼就餐区，职位更高的有专门的包厢，除地面外，其他墙面皆是玻璃，里头能看清外面情况，外头却看不到里面。
有服务员过来询问替两人点单，待对方离开后，宋麦斯站在了面朝楼下的那面玻璃墙，唤她过来。
他的转变太过突然，子夏还寻思这人是不是人格分裂之类的，心里好奇，便没有忤逆，他唤，她便过去。
这个时间依旧许多员工就餐，好些乘着这时候与同事聊天说笑，场面很热闹。
“安氏员工的平均年龄是29岁，多数是家庭的顶梁柱，如果这些人背后的家庭你丝毫不介意，认为拿了股份就可以随心所欲，我不介意亲手帮你毁了安氏！反正每个股东都如你这样的话，安氏不会有多好下场，楼下这些人也会散场，不如早些毁掉。”
他的声音很好听，依旧予人无法反抗的狠，却听得子夏下意识握紧了拳头。
“果然，又是这种教育人的调调，无非又想说安氏会败在我手上，想借此打击我的能力。宋总，您既然就是这种风格，能不能一直保持下去？不然啊，偶尔对我那么好，让我越发觉得膈应！”
宋麦斯睨向她：“打击？膈应？我所做的所说的，于你来说都不过是这些？”他眸底起怒，嘲弄地笑：“也是，你有时间跟画盛传媒的领导者谈情说爱，自是想好了当豪门少奶奶，这个承载你家人多年心血的地方，你哪会在意。”
“闭嘴！”
他半垂着眸，朝她走近，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脸庞漫起淡笑，无关情绪，更像是一种宣告：“安子夏，不要等到命运戏弄才意识到弱者无法改变任何。”
此刻的宋麦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让人觉得遥远。
子夏下意识后退，一时没注意绊倒椅子，身子后倾，她惊慌地想抓住依托物，很快握住宋麦斯伸来的双手，被他往回拽的时候，看到他眼睛里真切的紧张。
如冰面以极速裂开，那些藏在冰面之下的秘密，似乎得以一见。
她稳住身子，双手依旧抓着他的手，意外地，粗茧特别多。
感觉宋想抽出身，她抬眸，在他后退之前踮脚，唇凑在他耳边，微叹：“Mads，你是不是对我……”说时故意吐息在她耳边。
还没说完，宋麦斯就猛地后退了好几步，脸上难得的有了类似震惊的表情，他顿了会儿，幽幽道：“作为女人，请矜持些。”
子夏嘴角微扬，环臂抱胸，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是不是对我特别地恨铁不成钢？――宋总，我想问的是这个，您想到哪儿去了？”
看出她笑容的玩味，宋麦斯很淡定，整理衣衫的时候平静说了句：“没，我在想你是否对我图谋不轨。”
本想故意调戏他，却忘了这人波澜不惊到了一定境界，正好服务员送了两人点的餐进来，她便先过去落座，特别热情地唤：“宋总，过来吃饭吧，我可想跟您联络感情了。”
宋麦斯过去，见服务员将炸猪扒饭放在她面前，他伸手去拿，另一手将自己点的素食套餐推给她。
“那是我的……”
“我是你上司。”宋说着，已拿筷子开始吃炸猪扒，似乎是不习惯油腻味，表情有点僵硬。
等到服务员离开，安子夏轻轻说了声：“谢谢。”
宋麦斯抬眸，对上她微弯的眼，他别开视线，低头继续吃，不忘提醒：“食不语。”
子夏嗯了声，也不急，等到两人都吃好了，她伸手去拿纸巾盒的时候，随口问：“如果我想请当我的盟友，愿意吗？”见他微怔，子夏身子探前，低声说：“至少你比我认为的还要维护安氏，这就够了，我需要一个在暗中协助我的人，但不是宋麦斯。懂吗？”
外头阳光从玻璃窗透入，将她皮肤照得几近剔透，一双丹凤眼微眯着，有笑意和试探。
宋凝视着，面色未变，顿了顿，还是说：“懂。但安子夏，我不做没有好处的交易。”
“我们签股权协议，具体的我过几日告诉你，毕竟也是临时觉得你或许信得过。”
宋麦斯颔首。
两人都收到呼叫的缘故，便一同往电梯走，很凑巧地，两人都只是听，末了回答手机那端的人“好的，到时见”，连放下手机的动作都一致。
莫名地，子夏想到了同类二字。
电梯到子夏办公室所在楼层的时候，宋麦斯轻声问她：“留着莫里的原因是什么？”
“敌人的朋友，也可以是我的朋友。”子夏出电梯，朝他摆了摆手，“我尽量赶企划书出来，到时让莫里送过去，Mads你记得对我的‘朋友’好些。”
宋麦斯眼神专注地望着她背影，过了会儿，手机铃声再度响起，他如梦初醒，这才放下撑在电梯门的手。
看到联系人，他挪开视线，眸色略过一丝清郁，过了会儿才拿起手机。
“义父。”眸色有冷，口吻却透着恭敬。
等电梯门关上，安全出口的门突然打开，站在门后许久的莫里盯着电梯位置，又看了眼安子夏离开的的方向。
夕阳渐落，晚霞相随。
子夏收到童世岚的呼叫时，刚乘电梯一楼，她指着企划书，嘱咐莫里说：“如果Mads还是不通过，你让他把意见写上，你看着修改。”看到是世岚的呼叫，她晃了晃手机：“我赶着去接小孩，麻烦你了。”
“好。副总，注意安全。”
子夏颔首，走时拿起手机，还没吭声呢，那边童世岚已经呜哇嚎叫起来。
“你孟姜女哭长城？”子夏揶揄，走去车站打算拦截计程车。
“我想你做的鸡腿饭！可在家里每天都必须吃养生餐，时不时听人诵经，夏夏，你下回见到我，估计快羽化成仙了。”
有计程车过来，子夏上车，跟司机说了目的地名字，继续跟好友唠嗑：“现在能找我，是否快放出来了？”
“悬着呢，这手机是芒果哥，我顺手偷了过来。那个混蛋，表面替我求情，我外公更觉得他靠谱，又提了婚约的事儿！”
听到婚约，子夏微怔，听到世岚问她能否帮忙从古青晨那里套到董亦声的行踪，她回过神，拿出ipad打算查看邮件，调侃：“你还没放弃？”
“面壁思过的时候，我想了三十多个如何将他给扑倒吃掉的方法嘞，谁叫他时不时跳到我脑海里骚扰我。”
某些程度来说，世岚的执拗劲儿比她还大，更重要的是说到做到，跟女战士似的。
子夏叹息，“没想过文新和？”见到邮箱那份古青晨发来的邮件时，她顿了下，手指微颤地点开了邮件。
“妖物不知道在哪里逍遥，想他？我脑子还没抽呢！”世岚有些急：“外公的车子到家了，不多说，你再帮我看几天网店生意，最好把存货都卖掉，我为爱走钢索能走多远就靠那些了嘿。
预感好友要挂断，子夏急忙唤了声她名字。
“夏夏，你有心事？”
子夏放在键盘的双手微微僵住，须臾，淡声道：“没，有些想你。”
“哎哟，来，先啵儿个！等我逃回去了送你舌吻！――我外公进院子了，夏夏拜拜！”
随着她挂断，热烈一瞬归为平静。
子夏视线落在ipad屏幕显示的视频附件，附件上方的邮件内容写着一行字――
陈先生应被软禁，或与安剑新先生有关，若需我继续调查陈先生的地址，小夏你可以致电给我。
她下意识打下车窗，任冷风吹入。
司机似乎看出她心情不好，特意放了悠扬的轻音乐。
“年轻人，夕阳落了，明天还会来，希望在明天！”
子夏想起香港那个公益广告，忍不住笑起来：“谢了，司机大哥。”
在车子快到目的地时候，她给古青晨回了邮件――
无需查了，那人不会有事。
发送成功后，她收起了平板。
计程车停在了南城小学门口，子夏下车便见到耷拉脑袋、蹲在校门口画圈圈的小孩。
“裴亦南。”她过去，唤他。
那小孩继续画圈圈，还默默背过身去。
迟到了快两小时，子夏知道小孩在赌气，过去时候蹲在他旁边，学着他的动作。
“幼稚鬼！骗人精！”裴亦南埋头闷闷地说。
“蹲得腿酸没？”
“你就算请我吃炸鸡我也不会原谅你和哥哥的！”
“生气起来咬字清晰了，不错啊。”
裴亦南好像也发现了这点，猛地抬起小脑袋，大眼睛眨呀眨，发觉子夏瞧着自己笑，他昂起下巴：“才不是，‘葛格’是我给裴子西的亲昵称呼好不好，我现在咬字特别清晰，大家都喊我朗诵小王子。”
“你哥知道吗？”
裴亦南腮帮子鼓得圆圆的，长睫毛颤了颤，憋住了委屈劲儿，瞅着地板说：“别说他了，我妈妈也不知道。大家忙嘛，生意重要，我这点小事，不知道也没关系……”
“小鬼，我很荣幸知道这件事。要不奖励你吃个冰淇淋？”
“才一个啊。”裴亦南眼睛转呀转。
这傲娇小孩！子夏拽他起来，往车站走：“至多两个。这季节吃多了冰淇淋，你可能会闹肚子。”
半响没得到回答，她回头，只见平常傲娇得要命的西瓜头小鬼嘴巴扁起来，一副欲哭的样子，瞧着特别喜感，她噗地笑出来。
“臭冰棒，我正感动呢，你笑什么笑！”
“笑你英俊潇洒呗。”
“我人见人爱，喜欢我的人多你一个也不多啦，但我葛格说了不许接近你，为了保住小命，你可不要喜欢我哪。”
“是是是！上车吧。”计程车过来，子夏和他一块坐在车后座。
裴亦南将书包放下来，终归是生在富贵人家的孩子，背脊挺直，双手放在腿上，坐姿极好，不过眼睛四处看泄露了好奇。
“小鬼第一次坐计程车？”跟司机说了公寓名称，子夏勾住他脖子，拿出大姐大的气势，一手拧他肉嘟嘟的脸颊：“紧张就跟姐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