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的太久了。
久到每次醒来,都要花上数个世纪用于回忆过往。
我被囚禁在此处。是何时开始的呢?我早已忘记,正如我不知道自己原本的名字。
幸好我的思维还能自由活动,我可以将之延伸出去,或者化为实体,漫游在陌生而又冷冽的虚无之中。
我并不孤单,还有更多的外表和我相似的同类被囚禁于此。
那个总是试着和我搭话的女性是谁?好像叫……
“创造”。对,她说她是“创造”,而我,是“懒惰”。
我为什么是“懒惰”呢?
我问过她,她说我太懒了,太爱睡觉,一睡便是数十个世纪。
而她,则喜欢创造些莫名其妙的小东西,我无法理解这样的爱好,正如她无法理解我为什么喜欢长时间的休眠。
睡着了多好啊!
睡着了就可以暂时不去想那些令人不安的悲痛。
虽然我已经忘记了心中那淡淡的悲伤是来自何处。
可它总会回来,重新回到我的记忆里。
那是什么?
其实我不知道,但直觉告诉我,别再回忆起那些了。
于是我又开始睡觉。
更新它回到我脑海里的时间。
而“风”是个更奇怪的家伙,他好似随心所欲一般,前一刻还在与“猎杀”进行着追逐游戏,下一刻就跑到我身边,追问我“创造”的实际年龄是多少。
我怎么会知道“创造”的实际年龄?
我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
于是他就把尾巴卷在我腰上,然后提起来甩来甩去。
他好像很高兴,我便也跟着高兴。
但“创造”却很不高兴,她会怒气冲冲地把我把我从“风”的尾巴上放下来,然后劈头盖脸的训斥“风”一顿。
“风”乐呵呵的挨着骂,我便也乐呵呵的看着“风”挨骂。
不知道我们三之间是怎样的关系,我不知道,“风”也不知道,或许“创造”会知道——她是那样的严肃和死板,可她即便知道也不会说。
但不管我们之间曾经有什么样的过往,现在我们都被囚禁在这片连时间都无法流动的鬼地方了。
时间与空间都被封死,我们只能依靠自己的内心来默默地计算又过去了多久。
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好继续睡觉。
每次醒来时,都是这样的状态。
我都不知道我们这样耗着是为了什么,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我们不会像“创造”的造物那样,到达一定寿命便消散在虚无中呢?
我们好像没有那样的概念。
那个词叫什么?嗯……死亡。
我们没有死亡的概念。
我们都有些奇怪的地方,正如我总是在睡觉那样。
“创造”做出的那些或精致或简约的小物件总是能吸引住好一会我的注意,她是个神奇的造物主。
“风”始终都停不下来,他时刻都在运动的路上,像个毛毛躁躁的小疯子。
“疯狂”是个毫无理智可言的家伙,我们甚至都无法做到与之交流,每次看到他过来我们便迅速跑开,生怕他又捣鼓出些奇奇怪怪的麻烦。
“腐化”是我最讨厌的家伙之一,也是“创造”最讨厌的家伙,没有之一。她总是喜欢靠近“创造”的造物,但只要她一来,“创造”的那些精致而漂亮的小玩意就成了一团毫无美感可言的残渣;她也知道自己无法靠近“创造”的造物,可她看见那些奇妙的东西之后,总会忍不住接近它们,然后便给它们带来毁灭。
“猎杀”、“战争”、“混乱”等这些家伙总是聚成一团,不是因为他们有多亲密,而是只有在那个团体里,才能玩些刺激的游戏。我相信不会有谁会喜欢那样的场面的,身体碎片和骨骼满天飞舞,尾巴扭曲的缠作一团。起码在我看来,我觉得他们都快和“疯狂”一个级别的了。
还有更多的名字,可我记不住那么多。在这片死寂的空间内,我觉得很喜欢的只有“创造”和“风”。
……
我每次睡眠的时间都越来越长。我以为会就这样永远持续下去,直到我再不会醒来。
可“创造”越来越忧虑,每当我醒来,她都会特意停下手中的活计,专心帮我回忆前一段经历。
我觉得,要是哪一天我和她的那些造物一样,就此消散,“创造”一定是最落寞的那个。
是何时开始改变的呢?
好像是某一次醒来,便看见了那些发光的小球。
“创造”最喜欢这次的造物,我能观察到她漂亮的红眼睛里显露出的喜悦和爱意。
她确实很欣喜,和我说她找到了逃出这片囚笼的方法。
她向我展示了那些小球上活动的虫子,我不认为靠那些小虫子就能帮助我们解决这样困难的局面,可那是“创造”提出的,严肃的、死板的、不会说谎和开玩笑的“创造”,所以我还是保持期待。
“创造”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那些小虫子相互之间争斗的很频繁,然后就那样死伤殆尽。
她不甘心,又重复进行了多次实验,可每次都是这样的结局。
那双平时静的像一对石头般的眼睛流露出动人的忧愁。
我非常喜欢她还有这样的一面。
记得那次,我抱住了她,她也偎依在我怀里。
我们的尾巴交缠在一起,好像从某个位置连成了一个整体。
很奇怪的样子,我估计我弄疼了她,因为她有些痛苦地皱着眉。可她没有说话,我就也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那是什么诡异的交流方式,可那终归是非常愉悦的一次体验。不过只持续了短短的几个世纪,之后我提出还想重新体验一次的时候被“创造”狠狠的锤了一顿。
之后她换了一种思路,她将其他怪异的家伙都叫来,依靠他们创造出不同的种族,当然,也包括我。
这次进展不错,她几乎成功了。
为什么是几乎?
因为她错估了那些虫子的胆量和信心,就在最后一步,它们已经触摸到那扇门,它们从门缝中看见我们了。
那些虫子畏惧了。未知的存在让它们放弃了对未来的继续追寻。
“创造”很生气,我从未见过她那样生气,甚至第一次的直接毁掉了自己的造物。
可她又失算了,那些虫子中,被她亲自选中用于追寻那扇门的家伙其实已经掌握了其中一部分的能力,她将那些小球复原到了毁灭之前。
“创造”更生气了,她不厌其烦地试图完全毁灭她的造物,然而并不能如愿。
她那样子就像陷入偏执的“疯狂”。
其实我们都已经出现了一些原本不应该发生在我们身上的问题,但我直到此时才看出貌似一成不变的“创造”也出现了问题。
我不喜欢她这个样子。
那种可怕的悲伤又重新涌上我的心头,我再次陷入了沉睡。
希望我醒来时,情况会变得好转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