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轮明月悬挂在米兰上空，无星无云，孤寂而冷清。深冬的夜间山风清寒凌冽，米兰城头的火焰旗猎猎作响。一圈又一圈的人群包围着米兰城头，他们举着火把对着城头上的几人指指点点。
“肃静！”
阿里·肖朝天开枪，枪鸣压下了嘈杂声。他的枪口一个个掠过面前几人的后脑勺：“他们煽动民众，勾结外敌，意图谋反，使得伦巴第行省大战连连，血流成河！他们，就是叛乱的头子——伊多、凯勒、阿索·莫拉……我阿里·肖，平叛军总指挥，宣布判处他们死刑！”
伊多几人被押在木架前，下面是黑压压的人群。不久前他们才将蒂尔那一派的人绑到这里准备吊死，当时西泽尔出面保住了他们兄弟。而如今风水轮流转，他们姐弟准备被阿里·肖吊死了，可这一次没有人回来救他们姐弟了。
伊多身上血迹斑斑，单薄的衣服被凝固的黑血粘在身上。寒风刮骨，身体不住地战栗。他看向凯勒，面露苦色：“或许我的选择是错的。”
他们只算是一个边境小镇上的乡绅，在镇上做个欺男霸女的小地头蛇还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自己早早身死，家人也被清算。如果伊多没有游学过，安心做他的地头蛇，也许就不会掺和到这样的动乱中来。
但是现实里的伊多游学过很多地方，他在翡冷翠的游学时间最长。
翡冷翠是教皇国的国都，西方世界的中心，高加索山以西那广袤土地上最繁华所在。作为西方世界轴心国政治、经济、文化中心，翡冷翠的权贵多如走狗。随便一个河畔边散步的老大爷都可能是掌管某个地方数万人的侯爵。日出照着台伯河面波光粼粼，日落以后，翡冷翠依旧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有位诗人吟诵道：你若爱一个人，便送他去翡冷翠，因为那是天堂；你若恨一个人，便送他去翡冷翠，因为那是地狱。
对于伊多这样的小人物来说，活在那真的宛如地狱。那种人和人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那种身处繁华之中但繁华与你无关的落差和孤独感，足以改变一个人。
伊多变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他怎么会满足窝在一个小地方做他的小地头蛇。
起义风云初起，他就拉着他的姐姐一步步往上爬，他甚至不惜勾搭上了有所图谋的西泽尔。有了西泽尔作为支撑，他掌握了整个起义大部。但是西泽尔的险棋彻底破坏了他和中央谈判的可能。西泽尔是脱身了，他却被强力介入的中央力量绞杀。当大批的救济物资运输到米兰城外，伊多就知道他的时日无多了。之前大批青壮年死在战场上，把这些人吓怕了。再加上阿里·肖一来就公开宣布投降既往不咎的政策。这一手胡萝卜一手大棒的政策下来，伊多的手下立刻战意全无，他一下子就陷入了众叛亲离的境地。
阿里·肖不费一兵一卒入驻米兰，逮捕了伊多几个领头人。这几天一直对他们严刑拷打，逼问关于西泽尔的事情。其实他们几人根本毫无隐瞒，问个开头他们就说得干干净净了。但阿里·肖压根就没有打算让这些人好过，不管配不配合先打一顿再说，要是不配合就接着打，配合的话只能让审讯官多开动脑子想点理由去打。伊多这身血迹就是这么来的。
凯勒颤颤巍巍，血肉模糊的手指在寒风中逐渐麻木。她也没好到哪里去，某些昔日的“同道中人”为了讨好阿里·肖，主动举报凯勒之前和西泽尔的某个手下厮混过，让审讯官为了问点有用的信息，重点照顾了她一番。
她的声音很哑：“不就是赌输了，没什么对和错的。”她很清楚弟弟和自己就是投机分子，玩命的赌徒。赢了，一步登天，输了，万劫不复。弟弟之前的话她是认同的，不拼哪来的富贵荣华，甘心庸庸碌碌吗？
阿里·肖听到他们的话，冷哼一声，“杀。”
几个士兵走上前将几人一把推了下去。脖子上的绳套瞬间收紧，几人悬在空中挣扎着，嘴角流出鲜血，他们的喉管在他们窒息之前就被外力压破，挣扎了一会便没有了动静。
阿里·肖回到城防部，看见琳赛盯着他让人准备的沙盘。
琳赛是个老人，但她苍老的脸上却有着一双与之年龄不匹配的明亮的眼睛，眼里充满了睿智和理性，老态不显。
“琳赛将军，你怎么看？”
琳赛回过神来，向他微微点头，客气地笑道：“阿里将军，辛苦了。”
整顿接手米兰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哪里要怀柔，哪里要铁血，大大小小的琐事堆积起来是相当的累人。可阿里·肖是总指挥，很多事必须让他来拍板。处死了伊多几人，后续工作才算是告一段落。
“不客气。这是下午才更新的沙盘，探子大概锁定了西泽尔的部队大概是在奥斯特拉西亚行省集结，西泽尔疑似在梅斯，只不过没有确切的证据。”
琳赛指着多瑙河：“我的建议，封锁水路，这样他们很难靠纯机动部队打运动闪袭战。他们顶尖战力不缺，就是缺少正面的步兵部队。就算瓦莲京娜和西泽尔联手也不可能将整个骑士团投到这里。找到他们之后，我们可以靠大规模的非机动部队正面拖垮机动部队的状态，将烙印军团放到后手将其击溃。”
阿里·肖深以为然，“我的想法也差不多，以众围寡，蓄留后手击溃，不过没想到水路这个点。还是琳赛将军有经验些。不过还是要考虑到他们如果只求杀人的情况，我们的机动部队要是给不了足够的压制力，死伤可能会很惨重。”
“确实如此，阿里将军年轻有为。要不要询问一下纳桑将军，要不要把风暴军团也召来保险一些。毕竟是炽天骑士团和神怒骑士团都实力不弱。”
后者是西方世界成名已久的老牌军团了。其服役的机型神怒Ⅳ型是叶尼塞最伟大的机械师，开创了大型机动傀儡设计的“秘银鬼才”彼得罗夫的代表作之一“神怒系列”。
至于前者，不必赘述。这两者合作，烙印军团未必有绝对的信心与之对抗。
可是召集风暴军团未必是军部一些人想看到的。他贸然出声，只怕被人惦记上当成是他的某种政治立场。哪怕他本意不是如此。
外患并非无懈可击，不过内忧更加棘手，让人束手束脚。
“我再想想吧。”阿里·肖深吸一口气，不住地用力抓着头发。
琳赛长长地叹息，眼里的明亮不再，满是落寞和沧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