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硝烟在野地弥漫。
阿里·肖的第一军,大约六千人组成一股强大的人潮,猛烈地扑向西泽尔仓促建立起来的防线,刚堆起没多久的一道四百多米长的土矮墙被打个千疮百孔。当然,西泽尔一方也不会白白挨揍,上一战刚缴获的火炮就搬到了战场前沿,向他们发起猛烈的回击。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都没有选择激进地对拼,伤亡都维持在了双方可以接受的范围。
除开这部分主力,阿里·肖还有约莫一千人在两翼待命,防备着包抄袭击。
几天前,阿方索和唐·璜的支援部队会师,在阿里·肖主力发起进攻的时候,派上了为数不多的全部骑兵,从侧翼狠狠给冲了一顿,阿里·肖超过三分之一的步兵主力被搅得一团糟。阿里·肖那天不得不延缓攻势,在之后的进攻里,他分出部分兵力在两翼防备着。一支起义杂牌军里出现训练有素的骑兵,着实不对劲,更别说之前巴克斯特据点失守一役出现的甲胄骑士。
为此阿里·肖还专门发了一封电报给蓝德斯诺,语气很客气,但内容大意就是说:别人有骑兵你也不知道,别人有红水银你也不知道。别人有机动甲胄你也不知道,你这情报处干什么吃的。蓝德斯诺就拿凡尔登公主遇袭的事情当做挡箭牌,然后道个歉就没有声音了。
阿里·肖不由得想起他在家族的图书馆看到过一本介绍远东国家的书,书上描述过一个道歉就完事小人国的无赖岛民,简直跟蓝德斯诺现在的行为一模一样!
阿里·肖没忍住对着那封电报一通妙语连珠。
但这解决不了问题,阿里·肖不得不专门批了一笔钱,在自己的亲卫里挑了几个人去干起临时情报处的活。之前失利的原因大多都是归结在不了解对方的实力前提,双方信息不对等,处处纰漏被打得措手不及。但是随着战争的推进,初次独掌一军发起战争的阿里·肖越发成熟老练。
一将功成万骨枯,并非只体现在掌兵者成功之时,而是贯穿他的整个戎马生涯。
巴克斯特在阿里·肖的支援下也完成了收整残部,补充了人员之后拖上沉重的辎重,开始往米兰方向深入,他受命前往支援琳赛将军,运送补给。在这个局面下,阿里·肖的意思是想要这支深处于敌军后方的部队发挥更大的作用,至少能牵制敌方指挥的部分精力。
琳赛将军自战争之始就在米兰东南扎根,成为了起义军大后方和米兰之间的一根刺,虽然昆提良也是在拼尽全力想要拔除掉这根刺,奈何能力有限,被琳赛将军独步查理曼的防守经验压制着。现在战线陷入了僵持,阿里·肖想搅动琳赛将军这根刺,让起义军不得安宁。
西泽尔盯着布防图看了半天,摇摇头,揉起眉心让自己稍微放松一些。他虽然打赢了巴克斯特,但只是歼灭了一部分,将他的部队打散罢了,还没来得及追击扩大、消化战果,阿里·肖的支援就到了。更加让他头疼的是,他被阿里·肖包围了,通讯路线也随之被阻断。对于一名指挥官来说,这意味着他失去了对外部的指挥权。
不仅如此,起义军的质量随着战争的损耗越降越低。原来的起义军中,虽说有大量的平民入伍,但实际上的主要战力还是来自收编兵变的地方部队。而这部分实在难以短时内得到补充,一方面,民兵训练过于仓促,没见过血,一旦碰上对方的正规军团,民兵一触即溃,逃兵率居高不下。若果将民兵大规模投入战场,不仅没有好处,更可能连正规部队都会被溃散的逃兵冲垮阵型,兵败如山倒。另一方面,正规部队的战意越来越低,他们越来越厌恶和自己人打仗了。这也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另一方面,他手上掌握的力量有限,现在这个阶段抛出自己的底牌,恐怕要付出连他都难以承受的代价才能打赢这场仗。这个在他看来腐朽的国家向他展现了出乎意料的坚韧。他先前取得的局部胜利没打出他计划中的效果。
“是我太着急了。”西泽尔微微叹气。“再多给我一点点的时间准备就不用这么头疼了。”话虽如此,他没有一点点的后悔。阿黛尔大婚在即,他已经没时间了。
“马修。”西泽尔轻呼。
“在,殿下。”
马修在战争伊始的清野战中和同队的史丹尼表现得还算不错,在全队基本被剿灭的情况下依旧能坚持战斗撤回大本营,带回了很多信息。史丹尼被破格升为民兵团长,在西泽尔几位心腹都不在身边,负伤未愈的马修自荐充当西泽尔的临时秘书和传达员。
“炮弹库存什么状况?”
“按照目前的使用量来看的话,还能坚持十来天。但是对方的攻势变强,消耗会高很多。”马修昨天才盘点过补给,心里有数。
“那炮阵如果火力全开,能保持多久?”
马修呆了一下:“对方要发起总攻了?”
“不,是我们要准备突围了。”
炮阵……跟突围有什么关系。在他的认知里,这些不便携的笨重火炮就是用于防守和攻坚的,但突围……总不能把炮阵偷偷挪到战场前沿炸出一个突破口吧。
“额……大概能持续开火半小时。但绝大多数的火炮在持续开十来二十分钟左右就会过热了,容易炸膛。”
“不用考虑,这两天放开补给限制,后天准备突围。让史丹尼准备一下动员参战,到时他们是主力。”
“啊?”马修下意识惊呼。
“保密!不能让下面的人知道,告诉史丹尼就好了。一旦泄露,军法处置,包括史丹尼!”西泽尔突然面露凶狠之色,盯住马修的眼睛。紫色的瞳孔仿佛蕴藏着一头恶虎!
“是!殿下。”
他后知后觉,似乎明白了西泽尔的用意,脸色苍白。
这个可怕的计划一旦成功实施……他已经不知作何评论了,只有东方的一句诗能形容出来:
一将功成万骨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