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华寺距离春宴楼较近,霍家兄妹二人没走多久就到了。
今日是互易月的第一日,来烧香拜佛的人特别多。
霍铭和霍云清在人群中钻了半天,这才发现了待在一棵老杏树下的霍家众人。
霍云清小碎步跑了过去,从怀中掏出方才在街上购买的一堆小玩意儿。
“这是北临国用玄铁打造的匕首,是给大哥的。”
“这是翡翠坠子,是给娘的。”
“这是雕花白玉簪子,是给长姐的。”
“这是红珊瑚镶金镯子,是给二姐的。”
“还有一个金疮药,待会儿我去军营送给爹。”
众人拿到各自礼物后,都有些爱不释手,毕竟这都是按照各人的喜爱买的,也都是好东西。
霍云落奇怪,“小清,你平日里不是都哭喊着没钱,这些东西花费可不小啊。”
霍云清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然后看向身旁的霍铭。
后者无奈地给众人看了看自己已经空瘪下去的钱袋。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地笑了。
郑玉打趣道:“你啊,就是喜欢把你二哥当钱袋子。我说怎么要缠着让你二哥陪你逛街,感情是为了钱啊。”
霍云落笑弯了眉眼,“娘,您可别说小妹了。她每月的月钱不是被大哥罚了,就是被长姐罚了,哪里来的闲钱。”
“所以啊,”霍云清接过话茬,“娘就不要再让大哥和长姐罚我月钱了,您看我多可怜啊。堂堂将军府的三小姐,竟然连买东西都没钱。”
霍云淑掩嘴乐道:“若是你没有在夫子的课上睡着,认认真真地学习完一只舞,我又何必罚你。”
霍云清拉拢着脸,“我这不是术业有专攻嘛。”
然后又理直气壮地问霍威,“那大哥你说,每一节棋艺课我是不是都认真学习,每一次习武我是不是都全身心投入,你为什么也要罚我?”
霍铭面不改色,缓缓说道:“半月前,你乘着孙副将睡着时,用炭笔画花了他的脸;上个月,你在何军师的酒里掺了一半的水;上上个月……”
“停。”霍云清终于认命,“娘,咱们上香去吧。”
郑玉点点头,“光华寺的姻缘签向来灵验,你们几个都老大不小的了,都去求一求。”
霍云淑和霍云落闻言羞红了脸,霍威满脸无所谓,霍铭则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霍云清微眯双眼。
要来了吗?
她不动声色地伸手扯了扯霍铭的衣服,后者心领神会。
二人不注意间分别走到了霍云淑的两边。
上辈子,霍云淑就是在这儿对那个毁了她一生的人种下倾慕的种子。
容城城主齐勤的长子,齐润生。
南荣一共划分为七个城,从南至北依次为:新城、连城、顺城、京都、阳城、定城和容城。
每个城都有皇帝亲自指派的城主,总管城中的军政财,算得上是地方的一把手。
但虽然是城主,却是属于正三品的地方官,自然比不上是正二品又有军功在身的霍封泰。
所以齐勤对霍家向来是百般讨好,同时也衍生了和霍家结亲的念头。
他的儿子齐润生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面上看起来相貌堂堂,文质彬彬的,但实际上是个无恶不作的小人。
奈何他是城主的儿子,受害者往往有苦不敢说,又加上齐勤的刻意掩盖,所以城中对齐润生的卑孽行迹都选择视而不见,也从来没人敢在明面上说他的不是。
而齐润生自己也早已对霍云淑垂涎已久,这些年的行事也有所收敛,在面对霍家人时更是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温润公子的形象。
以至于上辈子,霍家人都被蒙混了过去,都以为霍云淑此生一定会平安喜乐,却不知道是羊入虎口,最终落发为尼。
在来的路上,霍云清就把将要发生的事和她想出的应对计策一并告知给了霍铭。
现在,他们二人正在静静等待时机的到来。
想要娶她长姐,做梦吧。
就在众人向庙里走去的时候,霍云清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们这边走过来。
她递给霍铭一个眼神,霍铭眸光闪烁,然后不再同众人一起向庙里走去,而是选择现在庙门的一侧等待那人。
齐润生早就打听到了霍家人今日要来光华寺,于是他一大早就在这等着了。在看到霍云淑的那一刻,齐润生的眼睛透露出贪婪的光芒。
到底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那气质和模样哪里是那些个风尘女子和普通人家能比的。
女人向来喜欢英雄救美的桥段,对于霍云淑这种闺阁小姐自然是无比受用。他已经在庙里部署好了人,准备上演一场同样的戏码。只要霍云淑对自己芳心暗许,那么霍家其余人就不难搞定。
一想到霍云淑早晚是自己的人,齐润生更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于是他快步向霍家众人走去。
可就在齐润生即将踏入庙里时,一把折扇“啪”地在他面前展开,挡住了他的去路。
齐润生心下恼怒,刚想唾口大骂,却突然发现拦住他的不是别人,正是霍铭。
齐润生按下心头不快,转而换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他拱手作揖道:“原来是霍二公子,不知霍二公子有何事?”
霍铭收回了折扇,面上亦是堆满了假笑,“齐公子也是来求签的吗?”
“正是,”齐润生面露尬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说来惭愧,在下今年二十有三,却不曾有门满意的亲事。自己内心着急,也连着家父家母忧愁。今日来,也算是求个心安。”
“原是如此。”霍铭面上赞同,内心却是诽谤无比。
没有满意的亲事?怕是家里小妾通房成群了。
“我和齐公子也差不多。如今这事业也算有所成,可婚姻大事到底是块心病。听闻光华寺的姻缘签灵验的很,就特意和家人来求一求。”
齐润生内心也有些无语,想要嫁给霍铭的女子怕是能挤破他将军府,哪里用来求签。
不过他转念一想,若是和霍铭一同前去,那岂不是更容易接近霍云淑?
于是,齐润生笑得更加明媚,“那既然如此,不如你我二人一同前去?”
霍铭没有回答,却是轻摇折扇,笑得有些怪异。
齐润生奇怪,刚想开口问他怎么了。
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乞丐模样的男孩。
男孩一看到齐润生就跪下来给他磕头,一边用凄惨的语气说道:“这位公子行行好吧,我几天没吃饭了,求您赏我点碎钱买些吃食。”
齐润生嫌弃地往后退了一步,不悦却又强压怒火,“本公子今日来的匆忙,没带钱。”
谁知那男孩竟不依不饶般地膝行上前,仍是不断地给齐润生磕头并大哭道:“公子求求您了,只要您赏口饭吃,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齐润生额角处青筋爆起,他紧攥拳头,努力压制自己的怒气,声音也微微有些走样,“我都说了我今日没带钱,你没听见吗?”
此时,已经有一堆人围在他们周围看热闹。
纷杂的议论声中多是指责男孩的蛮不讲理,当然也没有人敢去说城主儿子的不是。
在容城,除了位高权重的霍家,任何人在齐家的眼里,不过都是苟活于世的贱民。
霍云清不知何时走到了人群中比较隐蔽的位置。她拿起一块石头,乘旁人不注意,运气向齐润生的左手手臂砸去。
齐润生的左手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石头所带来的力量用力一甩,他吃痛地“啊”了一声。
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从他左边宽大的衣袖里掉落,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众人见状都愣住了,紧接着是更为大声的议论。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说了一句,“齐大公子可真是贵人多忘事,看这份量可是不轻啊,没累着吧?”
人们闻言,轰然大笑。
又有愤世的穷酸书生大声呵斥道:“销金红粉处,不知百姓苦。可恨可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