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气晴好,阳光明媚,光彩照人,学堂正常开课。马车悠悠荡荡地行驶,刻意起了大早,感受这样的宁静,和慢节奏,全身心投入,每天都是特殊的好日子。苏洵燕靠在倾雪身上酣睡,睡颜很美,很甜,很真,是触手可及的幸福,天使的容颜,轻灵的气质,正是孩子该有的童真。
临近春日,天气仍是寒冷,苏洵燕这小孩子,贪凉,不爱穿厚衣,睡觉的时候冻得瑟缩一团,小小的鼻子皱成一团,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睡得很不安生。倾雪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在马车的暗格中拿出了常备的衣服,轻手轻脚的,给肩膀上的这个小不点盖上。他却仿佛有所察觉,睡梦中翻了翻身,嘟起的唇微张,发出了一声不满意地嘤咛。
苏洵燕年纪小,贪睡,早起谁都叫不醒他,倾雪更舍不得叫醒他,只能任由他饿着小肚子在睡觉,想想自己的改变,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没想到啊,她苏倾雪,也有今天这样喜欢小孩子的样子。
车轮有节奏地滚动,岁月静好,催人酣睡。轻轻地掀开车窗帘子的一角,伸出小小的素白的手挡住风口,确保不会让风灌进窗口,打扰苏洵燕的美梦。兴许盎然地从一条透着阳光的小缝中窥伺着阳城的繁华和美好。从每个人脸上幸福满足的微笑中,倾雪也体会到了与民同乐的感觉。
真正的幸福,就是在平淡中的满足吧。
很快就到了,青云书院,院前,似有争吵之声,打破了书院这个神圣之地的清净,这样的争吵,阳城也鲜见的吧。
“福伯伯,请您停一下车,前面应该有些事情,我们去看看吧,反正现在时辰还早,稍停一下也不迟,放心,不会延误的,就算迟到了,也不会与爹爹说的。”倾雪压低声音,俏皮地说。驾车的苏府仆从福伯,是苏丞相亲自挑的得力干将,十分信任他,就让他来负责接送姐弟二人。倾雪和苏洵燕姐弟二人都十分的敬重他,当然,活泼可爱耍宝卖乖的苏氏姐弟,也很得福伯的喜欢。
并没有下车,只是掀了帘子看着。只见油光水缎包纨绔,布衣青衫耸肩哭,休道男儿泪须无,人人皆有心头苦。远远看着,一个神情嚣张,随从近百,油光满面公子,正在对一个身穿青衫布衣,唯唯诺诺的书生模样的公子一顿数落。
“小爷我虽然纨绔,却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你这位公子,小爷好心来照看你的生意,你却哭哭啼啼的,搞得像小爷欺负了你,哪有你这样做生意的?小爷本就心地善良,你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竟然也不看看小爷是阳城中有名的纨绔,惹谁不好,偏偏惹到了小爷头上!”锦衣公子愤愤不平地说。
“你这位公子好生无礼,小生家境贫寒,只能天天起个大早来书院门口卖字画,可你一来,就拿假的银子买走了小生的好几幅心血,当时小生还挺高兴的,以为遇上了贵人,谁知,细思极恐啊乡亲们!其一,小生观您的面相,并不是热心广恩的人,你若是如此好心,小生也并非头一次在这里摆摊,为何只有偏偏今日一下子买了这么多对您来说根本不会再看的东西?其二,就算您真的是来照看我的生意,为何会以远超这些字画的价格的银两来付账?阳城人皆知您纨绔,却不知您败家啊!听闻公子不仅消费一流,讲价的功夫也令许多夫人婆子拍马不及!其三,公子想必也是来上学堂的,应该知道我每天早晨都会在门口处营销,自然而然的也就知道了您平日上学堂的时辰,公子从未这个时间段,来过学校!”刚才还哭哭啼啼的布衣公子转眼间就理直气壮起来,底下的父老乡亲们乐得看热闹,三五成群的讨论着事情的始终。
“我说这位公子,小爷心血来潮就不能做做好事了?小爷发愤图强怎么就不能来早了?小爷好心好意来照顾你的生意,你却说小爷花假的银钱!小爷虽然混,却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怎么会用假的银钱来欺负你?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了!”锦衣公子确实是有些生气了。
“小生也不是故意地恶意揣测您,可是您给的钱,小生转过头来,却发现是假的!”布衣公子眼中噙泪,仿佛是必须要向锦衣公子讨个说法。
“罢了罢了,看你可怜,本公子就吃点亏,你,再给他一些银钱!”锦衣公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身后的随从,随从立马解开钱囊,拿出两个银元宝。“这下大家可要替我看看,这钱到底是真是假!”锦衣公子看都没看那个布衣公子,就准备扬长而去。
倾雪看了这么久,看出了一些门道来,这件事,分明是那个布衣公子搞的鬼。且看他虽然身穿布衣,却十分崭新,并不破败,他的那些字画用纸,都是上好的宣纸,如果真的沦落到需要卖字画的地步,根本也买不起这些纸,再者,这位布衣公子的钱袋子里鼓鼓囊囊的装着银钱,除却锦衣公子刚才给的两个银元宝,应该还有很多,什么时候以卖字画为生的学子也能挣这么多音钱了?简直就是蹊跷中的蹊跷,漏洞中的漏洞!再看他脚步虚浮,眼底青黑,满是血丝,应该是染上了什么彻夜不眠的习惯,从中可以推测,他是有夜消费的行为的,从这些种种看来,这位公子,根本就不是什么良善的!
只怕,锦衣公子,也是被他坑了去!如何不令天下做好事的人寒心?这个布衣公子实在是过分了些!这些行为,怕不是要在锦衣公子的心中留下一笔浓墨重彩吧!
“公子且慢,小女苏倾雪有事讨教。”倾雪立即下车,轻轻地将苏洵燕扶躺在车厢内的长椅上,蒙了面纱,遮去脸上的黑斑。不忍好人受到欺骗,就叫住了准备离去的锦衣公子。只见锦衣公子顿了顿,就转过身来。“姑娘有何事讨教?”锦衣公子疑惑。“小女子只是不明白,为何有的东西大家连看都没看就认定是假的呢?家中的仆从说,自己办差时时常会见到这个公子在瓦舍勾栏徘徊呢!看着就不像表面一样可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呢!”倾雪含沙射影的说着。
“小爷我说呢!就小爷这品质!这身家!根本就不屑给假银子,小爷平常花钱是比较节省,还不是因为都给国家捐了粮草,零花钱不够!本来看他可怜,就忍痛给了他半个月的零花钱,谁知他竟然贪得无厌,坑起了小爷!”对倾雪表示感谢后,锦衣公子更加生气地走了。看样子,是不会让自己吃亏了。
有些事情,热闹过了,就该寒心了,虽然世上好人多,这样浓墨重彩地画着,迟早会变成笑话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