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一片墨色,乌云翻滚,夹杂着碎纸屑的旋风穿过铁门,将碎纸屑留在门缝里,被后来的伙伴塞挤,碎纸屑顺利的通过门缝,飘落在院子内唯一的石桌子上。
小院内四面围墙,中央一座房屋,围墙上满是爬墙虎,已经看不见它的本来面目,好些伸长的触手正在寻找方向,朝着中间房屋进发。
随着风越来越大,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屋内的人放下手中书,他环视四周,愣神了好一会,这才起身打开屋内灯,昏暗的房屋内随之亮堂起来。
田明,姓田,单一个字明,老妈说祖上十八代贫农,田里的娃,日月同辉堂堂正正。老爹说,田是姓,改不了将就着用吧,日月阴阳讲究一个平衡,村头二瞎子他爹以前是账房,有文化,他让叫啥就就啥。
嘿嘿,田明伸手拿起桌子上的全家福,小声嘀咕了一句,我又不是隔壁老王生的。放下全家福,抬手擦掉本不该存在的眼泪,这才出了卧室。
屋子不大,三间瓦房,两间卧室一间客厅兼厨房,典型的农村住房格局,只是比较特殊的是,三间房屋由品字格局,仔细品味倒像是一个人字,在加上院子的围墙,组成一个字囚。
小时候的不明白自己家房屋为什么与众不同,等上学后,才发现不只是房屋不同,父母也是神神秘秘。
比如后山上的一片坟场。
经济先行的年代,响应一切号召,少生孩子多种树,要想富先修路,本着发家致富套路多的原则,田明的父母将家里的山头改成了坟头。
起初村里人笑话田明一家傻冒,改果园种植也比改坟场强,却没想到,随着经济不断发展,死人的钱要比活人好赚。
各种原因死去的人最后被埋进了田明家后山,坟墓的价格也由起初的几千变成了后来的几万,几十万。
老爸老妈富裕喽,可钱那?田明摇摇头,在侧卧门前站了几分钟,这才犹豫不决的推开侧卧的房门,瞅着屋内朴实无华,甚至是破旧的家具,心里一阵阵的难受,这就是自己父母的卧室。
掀开被洗发白的床单,床底下一个掉漆还带有些许暗红色的皮箱被他拖了出来。
据说这是父母结婚时的唯一大件,打开皮箱,里面除了一件家用电器手电筒,剩下的全是纸质牛皮袋,里面存放着这些年花销记录。
华阳市孤儿院,华阳市救助站,私立康复中心,某单位谁谁等等,几乎覆盖了各行各业私人团体的捐款记录。
扒开大量的牛皮袋,在箱子的最底层,田明拿出一个信件,信件很是压手,打开后可以看到里面除了一封父母留下的书信,剩下的是各种欠条,仔细看,什么二瞎子,狗剩子,华阳王富贵,有些欠债人坟头的草已经换了新芽。
田明无奈的摇摇头,抖抖手上的欠条,再拿起书信,熟悉的字体熟悉的错别字,中间还混杂着大量的繁体字,这是老娘的写给他的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只在书信末尾有点不同。
儿啊,娘这就走了,欠条记得还给他们,这债你背负不起。
从话语中自然看不出什么,但细细品味,田明心里感觉有点凉瘦瘦的,再仔细看字迹被涂抹过。
儿啊,老娘这就走了,欠条你留着,不能……也。
这是涂改前的话,不是对着灯照射,根本看不出写的什么,不能什么?是不能还给他们吗?
什么意思?田明一头雾水,难道还找鬼去要账,轻笑一声,将牛皮袋和信收回皮箱内。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寄托思念。
屋外乌云滚滚,没雷声自然也没雨,下午三点刚过,天色昏昏暗暗的。拖着皮箱,后山水泥铺路,沿着排水沟向上,一棵棵歪脖子树狰狞的探出头,林内沙沙作响,像是有人在林中穿行而过。
田明,深吸了一口气,目不斜视,继续往前走着,坚定的步伐很是匀称,昂起胸膛一身正气,心里默念着不怕不怕,别自己吓自己。
好在没走多远,眼前出现了一片凸起的空地,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全是坟墓。
看到自家的坟场,田明想起了老爹的感叹,这里不知埋藏了多少秘密。秘密之所以说是秘密,那是不为人知,电视剧里演的很明白,只有死人才能永远保守秘密。
田明没有探究秘密的心思,好奇心会害死猫的,九条命也照样完蛋。
后山背阴第三区最后一排,田明停住了脚步,将手上的过亿纸币和牛皮袋放在坟墓前,默默的站里了好一会,开口道,
“这些东西你们拿好,”
说这话,从衣兜里拿出一小瓶汽油,除了那些欠条,包括皮箱在内,全部点燃了开始焚烧。
火焰时高时低,映照着田明的脸色忽明忽暗,恍然间他好像看到坟头出现了两道虚影,是父母吗?眨眨眼再看,眼前的一切依旧。
伴随着噼里啪啦声,让恍惚田明眼睛有些朦胧,突然远处传来了啪嗒声,哒,哒,高跟鞋?
田明瞬间清醒过来,心跳加速快跳出了嗓子眼,这才回过神,怕个什么,应该是有家属来了。
追寻着声音,田明扭头看去,不由得眯起双眼。
“喂,那边的小兄弟能过来一下吗?帮个忙,”
坟场空旷,声音扩散很远的距离,只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这就有些诡异了,而且听脚步声是女人,说话声却是男人。
“喂,这边,往哪看哩,路滑推不上去喽。”
再次顺着声音看去,树林与第三区交叉口处,走出一位老人,黑色的西装外套,下身一条洗的发白的牛仔裤,看起来有些寒酸,但气质却与众不同。
田明小跑几步来到老人面前,这才发现老人不简单,戴着眼镜的脸上,威严又不失亲和。
“老人家,您需要帮忙,”
老人点点头,指了指身后树林道,
“小推车上不来,帮帮忙,”
田明点点头,这才跟随老人往回走,几步后,入眼一辆小推车,上面满是纸钱,里面还埋着一个人。
惨白的肤色,黑粗的眉毛,满是眼白的眼睛,大红的嘴唇,这是?纸人。
田明浑身一哆嗦,还没等他开口,老人吩咐道,
“推着,跟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