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诸郡反叛的联军,因受到清河天险阻拦而延误了数日时机,但好在是三玄院三大主教再加上三千黑甲士已经是提前出发了,料定青厉是铁定完蛋了。所以这些个险阻也不过是作为日后书写功绩时,添砖加瓦的小插曲罢了。此时的青厌一袭紫袍端坐于行军銮驾之中,浊饮玉光杯中酒,指点江山平天下,真是快意啊!根据之前派出的探子回报,北部诸郡之地的府兵早已是回迁洛涂仙都,而且坚壁清野之下搬空了全数粮仓。意图十分明显了,她青荏也想要打一场定鼎门之战,一战之后分天下。或许她还在等青厉,但殊不知此时此刻青厉恐怕早已是上了黄泉路了。“止!”,听了前军部队传来声响,青厌回转心思,走出了銮驾,挑眼看向远处那座雄伟壮丽的城池,“真是美不胜收啊!父亲你一步行错满盘皆输,你的遗憾,作儿子的今日便替你补上。传令下去,全军安营扎寨就地休整一日,明日辰时攻城!”,青厌一番感叹后,转身对着心腹老人梁叔说出了接下来的部署。而作为心腹之人,老梁头自然是明了他的心思,快步下了銮驾,驱马传令去了。
苍宿阁内星河殿中时隔许久,今日终是因着围城之劫而聚首了七层阁主。但说是七层阁主,但其实上只来了三位,青荏自己兼任着情报阁的阁主差事,这三位分别是授业阁阁主,锻炼阁阁主以及百草阁阁主。随着三大武阁公然宣布不参与内战之争后,青荏如今也是陷入两难之地,这些个自己的心腹,虽是忠诚可靠,但战乱之时却是显得有些乏力了。再加上安宁阁以及仙都阁双双内反,青荏不得已手刃了二人,如今苍宿阁可谓是内外交困啊!依照原本的谋划,自己有三大武阁支持,拖延到青厉回归,这场大战便可迎刃而解了。只是她是万万没料到,青厌亲上凛风墙下,密会了凛风城大将。也是不知其许诺了何种条件,竟是让凛风墙及三大武阁公然冷眼旁观。青荏如今身处星河殿中,俯视望向城外的十余万部队,恶狠狠地说道:“真是乱臣贼子啊!”。
内廷之中,佘仪昨日与青荏一番争论后,如今两人虽是已经冷静了下来,但姐妹两人之间的间隙似乎越发难以愈合了。三锦端坐于一旁,关切地问道:“姨母您没事吧?您真就与阁主?”,一向是谨慎小心的三锦,自然是明白有些话不用说全,有心人也是能够意会的。所以佘仪听了她的关切后,自然是轻轻点头应下了,抱着怀里嗜睡的小丫头翎霞慢慢说道:“我们姐妹二人啊!早已不是当年的二人了,如今一位是清河界共主,一位是玄天国皇后,身份不同了,心思自然也就不同了,有时考虑问题便不能随心所欲,心中所思所量之间都需要考虑家国二字。昨日我们二人看似因为青霸旧事而争论,但追其缘由的话,实则是双方所处的位置以及思考的方向大相径庭了。毕竟在家国面前,儿女情长有时便是显得薄弱了。”
这般伤感的谈话,与之当前所处险恶环境相对应,仿佛也更显苍凉了。佘仪也是察觉到这个话题,对于如今的这些个小丫头来说,太过沉重了。“好了!这些事儿呢!还轮不到你们这些个小丫头片子担心,现在你要做的是好好抓住墨儿的心,再不上心的话,小心周遭的那些个狐媚子伺机而动了。”,三锦也是被佘仪这句话给逗笑了,指了指佘仪怀里的翎霞说道:“姨母所谓的狐媚子莫不是指的这位?”,佘仪不去理会三锦这傻丫头的避重就轻。抬眼挑了挑远处正在帮着青荏处理事务的青灵儿和言儿,轻轻拍着翎霞的后背说着:“这丫头神性精纯,单就血统来说确是最为上等,你也莫要小觑了霞丫头,朱雀神族与我腾蛇一脉均属人间一界仅存的神族血脉后裔,根骨天资均是天下一等,朱雀一脉数百年来鲜有踏足人间一界,一直是默默守着西南一角,但也正因如此,血脉精纯保存得最是完整。而且这小丫头看似乖巧稚嫩,但你要知道这也是其神性本源体现,一旦其血脉完全觉醒了,幼鸟化凤之时,你哭都来不及了。但这都是远火了,暂时还烧不过来,可眼下就有两颗硕果待人摘取啊!”。听了佘仪的怪话,三锦便有些坐不住了,这哪里是为人姨母为人长辈的模样啊!分明是个满嘴荤话的糙汉子。虽是随口说着玩的,但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啊!不说那天生冷清丽质的青灵儿,单就那曾今与他们打上一架的言儿,凹凸有致的身材,白暇如玉的脸蛋,真就是活脱脱一个狐媚子模样。再加上听说太子殿下此次出海,为的便是替她寻药治伤,这般才相处半个多月便是能够做到如此,以后那还得了了。
看着三锦一个人在那儿酸啾了脸,料想是在吃那言儿的飞醋了。佘仪也是不去理会,这般小女生之间的明争暗斗,如今的她可是最是喜爱了。这也是她为何鼓励他家里那个多招些人进后宫来,一来是堵住悠悠之口,她可不想坐实这个妒妇的名声,二来便是欣赏这些个小丫头们的勾心斗角。远处的言儿也是注意到了此刻正在嬉闹的三锦一行人三人,对于三锦这个曾今的对手,自己倒是没什么多余想法,各为其主互展技艺,胜者为尊,这些个道理相比大家都是明白的。只是在知晓了其随行领头之人,正是那臭王八殿下的母亲,自己却是不知为何有些局促了。而这位皇后娘娘虽是举止言行之间儒雅随和,但每每视线交错之间,她也是敏锐地从其眼神深处察觉到了一丝对自己的不悦,可能这就是女人之间的直觉吧!这些事自己也是心知肚明的,不说自己曾今隶属于西楼杀手组织这个特殊的身份,再说自家亲子为了个素不相识之人,冒险深入未知之地替她寻药,对一个母亲来说,这些事情都是荒谬至极的。种种因素纠葛在了一起,自然是使得二者之间生不出什么好感了。
青灵儿也是正好偏头察觉到了言儿的异样,再看向远处的佘仪等人,聪慧如她自然是能够联想到如今的尴尬状况,挤眉弄眼地逗弄着言儿说道:“怎么?想着过去给佘仪姨母大人请安问好?我给你说,根据我母亲的说法,姨母这人最是嫉恶如仇了,想来是你的这个身份让她不喜了。但你也别怕,玄墨师弟不是都替你出海寻药了嘛!想来看在自家宝贝儿子的面子上,你还是很有机会的。”,言儿脸色一红,轻轻用肩头撞了下她,“说什么呢?我和他不过是朋友关系罢了!这份恩情日后我会想法子换上的。”,“以身相许?”惊人一语从身后传来,原来是青荏从前殿来了后堂内室。突如其来的这样一句,着实是惊吓到了两人。远处的佘仪也是注意到了青荏的动向,但现如今这清河界的内乱,自己也是无心插手了,现在是只待自家儿子回来后,她可就打算溜之大吉了。对于城外的十余万废物来说,她是根本就没在心上的。从青荏挑动自己前往南部这一举动来看,这南部诸郡之地她的棋子可远不止自己这一颗啊!而且以她青荏向来的深谋远虑来看,这些个藏得更深的棋子们,必然是在这南部联军之中身居要职,现在是只要等得青厉回归,她便可一呼百应。现在想来,暗行的那些个小子多半是成了她谋划下的弃子了。
日落斜阳下,整个洛涂仙都尽数笼罩于霞光之中,片片残红交相呼应着,城墙内外阴影光辉交错不定,双方兵戈寂静无声,但众人心中都是明了此刻的宁静不过瞬间,只因明日终将到来。
角声响战鼓擂,南部诸郡十余万部队尽起而攻之,将将百年过后,洛涂仙都再此沦为人间炼狱之地。但此时此刻的仙都城楼之上,再没了那位一力当千的青霄剑仙。如今的洛涂仙都守军以巨阙宫将士为主,北部诸郡府兵为辅。数万人陈兵列阵于城楼之上,洛涂仙都城墙高厚七丈七,是仅次于玉虚天都九丈九的世间第二雄城。一袭紫袍的青厌此刻端坐于战马之上,对于这战阵之事他可谓十窍通了九窍,那就是一窍不通。但这又如何,世间又哪里来得什么十全十的完人呢?自己不行便是寻个行的便是了。如今他的前军大将正是他的心腹爱将,年岁三十出头,是三公世族培养的幼苗之一,名唤青良,自幼习读兵法,束发之年便被派往了凛风墙下任职驻守。之前他亲往北部荒域之边,一来是游说自己那位师叔两不相帮,再来便是将这人要了回来。如今青厉不在城中,守军必定是军心不稳,虽是被其占据城高池厚的地利,但我方却是数倍于他,双方各有优劣,那剩下的便是交给老天爷来判定了。
七千重甲步卒持盾在前,一边格挡城楼之上飞驰而来的利箭,一边拖着云梯缓步向前。这些个重甲步卒可以说是三公世族百年来倾力打造的心血,为的便是有一日能够攻入洛涂仙都。沉寂了百年的等待,如今终于是有了一展身手的机会。精铁熔炼之后再加入南部深山特有的黑晶石,可使其坚硬之下平添一分韧性,但无奈此甲过于沉重,非是雄壮骨骼之人无法驾驭,所以这七千人可谓是精挑细选,耗尽了南部诸郡的心力。这般的雄甲,巨阙宫将士手中的穿云箭竟是不能伤之分毫,每每利箭刺于甲上,均是被黑甲特有的韧性给弹飞了。看着叛军一步步靠近城墙,巨阙宫守宫大将无奈之下只能是命人将穿心刺抬上来了。不一会儿,一架怪异奇特的弩车便被抬上了城楼之上,八位臂力雄壮的甲士,一步步转动绞盘,而后由大将亲自从箱阁之中取出一柄长箭,说是长箭其实更似长枪,螺旋样式的构造,内侧反嵌有片刀。安装瞄准完毕之后,猛地敲击机括,穿心刺直击厚盾黑甲士而去,螺旋构造的长箭,飞舞之时会顺时旋转,其机括内反嵌片刀,这样一正一反之下,片刀四散飞舞开来。巨力加持下的穿心刺终于是将黑甲士穿透而去,四散的片刀也是顺着其铠甲之中的缝隙,重创了数十人。一直是被其压制的守将们,在这边的小胜下,也是终于松了一口气。
但穿心刺制造工艺费时费力,哪里是能够量产的兵刃呢!而且每次发射都需要八名臂力惊人的将士同时滚动绞盘,每发一箭都需要降息好一会儿,如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也非良策。洛涂仙都现任守城大将青石,乃是当年青厉手下副将,原本百年前那次东都被围已是世俗罕见之劫了,没想到才过了百年,今时今日的他却是再见此情此景。只不过那时有青厉,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人了。如今城中将士良莠不齐,巨阙宫守将虽是精中良将,但长年人数维持在数千人之下,诸郡府兵地处安乐之地,常年缺乏锻炼,实在是不堪大用。而南部诸郡之地虽是地处南疆,但却是依旧维持着这般雄壮威武的战力,着实是狼子野心已久啊!
虽是靠着穿心刺暂时压住了叛军的进攻势头,但无奈依旧是杯水车薪,这边强攻不成,对方立马调转攻势,集中火力于人力,想要强行突破城门。但青石却是心里笑开了花了,“去吧!去吧!老夫静候你们佳音。吩咐下去,命人箭阵不断,以拖延敌方攻势为主,但迟缓有度,慢慢放其进入城门攻势范围,待他们开始破门之时再落石滚油伺候。”,而周围知道内情的巨阙宫将士们也是笑开了花,“领命!且看这些南莽子到时候会不会哭出声来。”黑甲重盾甲士虽是防御力惊人,但行动过于迟缓,对方突然使用了一连串怪异飞箭,将黑甲士们重创击退了。青厌看着自家心血堆积起来的宝贝黑甲士,在那飞箭攻势之下,一片片地跪倒在地,心中着实肉痛。原本不愿参与战阵之事的他,也是只得快马叫停这般败家的行径。而青良也是只得无奈命人退兵,而后再青厌的命令下,吩咐南部诸郡的门阀将士,一边快马进攻城墙,一边阵军列阵向城门进攻。青良心中也是明白自家这位新主上的心思,初夺大位,原本想着一举拿下苍宿阁,从而定鼎自己的稳固地位。如果是因此耗尽了自家的底牌,那到时候就算是攻下了洛涂仙都,那也不过是替别人做嫁衣了。
苦笑无奈之间,青良也是只得依令行事,身为将士自然是唯命是从的。驱驾坐下宝马,指挥着数万骑卒驽马飞箭,掩护破门步卒向城门进发。城楼之上的守将也是好不容易地松了一口气,一开始的那些个重盾黑甲士,真就是魄力惊人,若不是将箱底宝贝穿心刺提了出来,怕不是半天就得被人家攻破城郭了。如今回归正常的攻伐节奏之下,守将们的压力也就小得多了,毕竟占据了城墙地利优势,而那些个寻常步卒又没有厚甲覆身,一波满天飞羽箭下去,可谓是收获颇丰啊!在损失了数千步卒的代价下,成群结队的破城步卒聚集到了城门之地,自古城门位置都是死伤最为惨烈的地方,因为护城河的缘故,只有一座架桥横跨其间,周遭都是厚实无比的城墙,虽是可以选择攀附云梯强行破开城墙之上的防御攻势,但作为城墙之上唯一缺口的城门,总是有股独特的吸引力。无数骑卒迂回弩箭压制下,青良为保证破城能够顺利进行,也算是不惜耗费剑弩存量了。但出乎他的意料,进攻途中时,守军们一直是采取一种保守的攻势,好似军备不足的样子。不想当他们攻到城门口子时,无数的落石滚油,顷刻间便如瓢泼大雨一般,倾盆而下。狭窄的城门桥板上,无数的步卒甲士被瞬间活活砸死烫伤,顿时战地之内处处哀嚎遍野。虽是心有不忍,但青良作为前军大将,也是明白功名需成,尸骨必累。
怒斥众军必须在天黑之前拿下这道城门口子,敢有退缩不前者,就地斩首。此道狠辣果决的命令一下,再加上付出数十条违命士兵的性命,接下来的攻城步伐也就格外地迅猛了。为保证顺利拿下城门,青良更是苦求青厌再次派出重盾黑甲士前去策应,无奈青厌固执己见,最后也是只肯派给他一千人。虽是人数有些少,但如果只是用于攻这城门口子也算是够了。骑卒不惜一切地飞箭袭扰,为步卒创造进攻的空间与时间,再来便是靠着寻常步卒们用命去抵抗那致命的穿心黑箭。最终是耗尽了阁楼之中的所有穿心刺后,换来的是半数重盾黑甲士以及万余名步卒都是没能靠近城门口子。战打到这个时间点了,谁要是再惜命再束手束脚,谁就输了。青良以项上人头为价,再次向青厌苦求了五百重盾黑甲士。并承诺落日时刻,必定攻破这道城门。青厌也是被他逼得没法子了,怒摔月光杯后再给了他五百,“你他娘的,要是没能破开城门,老子就要拿你的那颗狗头祭旗。”,青良稽首领命而出,策马返回城门战阵之中,一人一马领军在前,亲率数万骑卒为步卒开路。
没了穿心刺的守将们,压根儿是压制不住叛军们的攻势,这次重盾黑甲士们轻而易举地来到了城门之下。黑甲士们在城门之前搭起重盾,为步卒们架起了一座铁甲般的防御工事。落石飞箭在这重盾面前根本无法发挥作用,只有滚油还能起到一些作用。但人嘛!被逼到了绝境后,除了死以外,那可就是什么也不在乎了。这些个黑甲士们也算是拼出了最后一丝血性了,无视了滚滚热油侵入血肉之中,虽是嚎叫呐喊不断,但却未有一人放下手中重盾。步卒们提着铁甲包裹的攻城锤来到了城门前。一声声呐喊裹挟着巨力,猛然冲击着洛涂仙都的城门。精铁锻造的外壳包裹着拼接而成的铁木城门,数百年来不断修缮,从未出现过裂痕,如今却是在一声声巨力冲击下,渐渐出现了缝隙,最终损失了数万步卒的代价后,精钢铁木铸造的城门,应声崩裂了开。
“啊啊!”,一声声凄惨的吼叫,“哈哈!”一声声无比的嘲讽。城门破裂之时,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景象,青良纵是性子稳重如山,但此刻也是忍不住破口大骂了,“青石!老子入城之日,定要杀你全家以泄此恨!”。无数步卒退出了已经破开的城门,青厌驱马上前看了个清清楚楚。一视之间,青厌只觉得是被气得天旋地转了。一方方巨石被活生生敲碎堆积在了城门洞子里,原来他们之前破坏清河一代所有的船舶,这争取而来的时间为的便是这个。而之前青荏突然暴起血洗了整个苍宿阁内部,也是防止这条情报被提前泄露出去。
听着那一声声嘲讽至极的笑声,青厌双眼之间猩红暴起。“攻城!所有重盾黑甲士卒都给老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