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桌上摆着三个盘子，每个盘子里，都盛着一样东西。
从左往右，第一个盘子里，是一颗心，第二个盘子里，是两页肝，第三个盘子里，是三片肺。
三种不同的器官，颜色却是相同，都是乌黑乌黑的。
草根张伸手捏了下，才把一颗心，放到了肚子里。
原来都是泥做的，又在火里烧烤过。
东西虽然是泥做的，却维妙维肖，刻画得细致入微，除了颜色，和真的一模一样。
草根张马上想到了有德，这样的杰作，大概只能出自医学博士的手。
他来到了廊檐下，有德还在摇头晃脑地念，并不理会他。
他没打扰他，而是去了西厢房。
王世禄和吴二，坐在里边，正陪着吴翠莲喝茶。
来拜神的人，已经都走了。
“今天咋这么快？”草根张问，“人家大老远的来，咱可不能轰走人家啊。”
“你多虑了，”吴翠莲笑着说，“今天来的，都是答谢的，放下东西就走了。”
吴二低着头，在寻思着什么。站起来，约王世禄出去了。
“你这徒弟很用功啊，”草根张说，“盘子里的东西，是他做的吧？”
吴翠莲微微一笑，“他说那是吴道的黑心肝，放在老祖面前，让老祖看看他的不肖子孙。”
“老祖不一定能看见，但这会治好他的心病，”草根张笑着说。
吴二和王世禄到廊檐下，专门看了那盆颜如玉，又看了别的花儿。回来问草根张：“为什么不多插出几棵来？”
“还没到时候呢，到了时候，最多也就能插活两棵，”草根张说。
“再有两棵，就能花开不断了，”吴二高兴地说。
“两百年以后才能开花呢，”草根张一脸苦笑，“我们不一定能看到，只能留给子孙。”
“啊……”吴二瞪大了眼，嘴巴大张着，能塞进一个拳头去。
“你啊什么？”草根张托了下他的下巴，帮他把嘴合上了，“你知道这几盆花，多少年了吗？”
“多……多少年了？”吴二嘴唇哆嗦着问。
“快满五百年了，还差几个月，”草根张伸了下手掌，“这是祖师爷的祖师爷……反正是好几辈祖师爷，传下来的。”
“哎呀，这个掐花枝的人，太可恶了，”吴二拍了下大腿，“真该掰断他的爪子！”
草根张眉头一皱，问吴翠莲：“前天来的，有熟人吗？”
“熟人？”吴翠莲在脑子里搜寻着，“噢，我想起来了，有个老太太，我听别人说，好像是张一针的老婆，在这里等了很久，轮到她了，忽然说家里有事儿，接着就走了。”
张一针掏出五百块钱，给了他老婆，“明天赶集，买个褂子穿吧。”
“集上能有什么好东西，”他老婆不满地说。
“那明天咱们进城，”张一针叹口气，“我这身体啊，也得去医院查查。”
院子里有人走动的声音。张一针使了个眼色，老婆赶紧把钱揣了起来。
张一针打开门，是草根张，提着两盒点心，笑眯眯走了进来，“二大爷，我来看你了。”
“看我？”张一针满脸狐疑，上下打量草根张，不明白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友根啊，你不往死里恨我，我就烧高香了。”
“您这说的哪里话，”草根张一脸真诚，“要不是您老人家，当初挤兑我，我还在咱这山沟里，割草喂牛呢。”
张一针干笑两声，“你这是谢我，还是骂我？”
“嘿嘿，您怎么理解都行，”草根张接过了茶杯，看了眼张一针老婆的手，“二大娘，你这手不对啊，过两天要犯病啊。”
张一针老婆手一哆嗦，赶紧把手藏进了袖子里，“你这孩子，可别吓唬人，我这手，啥毛病也没有。”
“拿着你的点心，赶紧走吧，”张一针往外推草根张。
“二大爷，你怎么狗咬吕洞宾啊？”
“你骂谁是狗，你才是狗呢，”张一针就像疯了的狗，连推带搡，把草根张推出了大门。
吴二在车上，看着草根张的狼狈相，捂着嘴直笑。
草根张上了车，打开了皱巴巴的点心盒子，拿出块稀巴烂的点心，递给了吴二，“来，吃一块。”
高雅和林松一进屋，大明高兴地说：“两位兄弟，你们辛苦了，昨晚上的右腿，觉得好多针在孔。”
“左腿呢？”高雅急忙问。
“左腿？”大明揉揉左大腿根，“还是和木头一样，啥感觉也没有。”
高雅满脸失望。林松啥表情也没有，但偷偷撇了下嘴。
“小僵尸，你怎么不高兴啊？你应该疯狂庆祝下啊，”高雅帮着大明，翻过了身。
林松面沉似水，“还没见分晓呢，再说，赢你还不是小菜嘛，没啥值得庆祝的。”
高雅被呛得愣了下，“你可真能装13，跟着大僵尸，就学这个了吧？”
林松已开始穴位按压，不再搭理高雅。高雅也按草根张的布置，一板一眼的做了起来。
按脚踝的时候，高雅特别注意了下，大明的左脚心里，果然出了汗。
一个小时后，两个人停止了按压。
林松背起自己的包，昂首挺胸下了楼，上了吴二的车。
高雅去了厕所，看林松下去了，跑了回来，对大明说，“晚上喝了药酒后，左腿会发热，脚趾头可能还会动，但我俩明天来了，你一定说右腿发热。”
大明点点头，“我记住了。”
高雅出门后，一溜小跑，下了楼，“我的娘哎，这里的厕所，臭死我了！”
吴二一脸坏笑，“厕所不臭，那不成餐厅了？”
县城的服装超市里，张一针给老婆拿了件皮大衣，让她试穿。
老太太穿上了，整理着毛领子，站在了镜子前。
“哎呀！”她忽然惊叫起来，“老张你过来，快看我的手。”
在白狐皮领的映衬下，老太太的右手拇指和食指，显出了乌青的颜色。
张一针用手搓了下，“你早晨烧火摸了灰，肯定没洗干净。”
他老婆脱下大衣，扔在了货架上，“不买了，咱们去医院吧。”
医院里，外科主任看着张一针老婆的手，“这是缺血性坏死的前兆。”
“那得吃点什么药？”张一针伸看脖子问。
“吃药不管用，”外科主任说，“只能截肢。”
张一针老婆瘫在地上，“我的亲娘哎，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张一针过来拉他，被她一巴掌掴在了脸上，“都是你个老不死的，过两天安生日子，就难受得浑身刺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