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辰不想再浪费时间了,她转身踏上窗户,就要一跃而下。但令人不可思议的事发生了:她的身体忽然停在了空中,就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朝后方飘了过去。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如果你想报仇,就给我点吃的吧,不要急着去死。”不等王嘉辰说话,那个古怪的生物就轻声细语地说了起来,就像在说悄悄话一般。
在这之前王嘉辰没有想过要给哥哥报仇,她知道坏人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或许自己真的可以在法律制裁之前去惩罚他们?
这时的王嘉辰已经被隐藏在心底深处的仇恨点燃,她忽然有了这样可怕的想法。她没有意识到如果自己真的那样做的话,就跟那些人没有什么本质区别了。
几分钟后王嘉辰走下楼,在小卖铺里买了点食物回到了楼上。
他开始吃了起来,王嘉辰意外地发现它的嘴巴是在它胸口的位置,那张嘴比正常人类大了两三倍,有许多尖利的牙齿,看起来很是可怖。
“你也来点。”他吃了一会后,看着眼前的王嘉辰,给它递来了一块面包。
“我不饿。”王嘉辰摇了摇头。
但对方并没有收回他那纤细的手,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就像被定格在了那里一般。
王嘉辰只好接了过来,放在了桌子上。他发现这种生物很有意思,他们的声音之所以小,似乎是因为那些声音来自腹腔。他的嘴巴虽然很大,但并不会讲话,而且其实也没有吃多少东西。
很快它就安静地坐在了王嘉辰的床上,静静地望着她,一言不发起来。
“你会帮我报仇?”王嘉辰看着他,低声问。
“只要你想让我报仇,我就会替你报仇。”他说。
“为什么?”
“因为你帮助了我。”
“怎么报?”
“让他们死。”
王嘉辰沉默了,他的声音虽然听起来很虚弱,但却坚定无比,这让王嘉辰在那个瞬间真的相信他有这种实力。可如果他有这种能力的话,又为什么会被关在马戏团的车里呢?——王嘉辰原本想要问这个问题的,但就在这个问题即将脱口而出的时候,她有了其他更为重要的问题。
“你……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王嘉辰心里有些紧张起来,难道对方在自己身上安装了定位装置?
对方慢条斯理地看着王嘉辰,不久后又将目光挪到了窗外,雪花在远处的路灯下飞舞,它们发出了明亮的光,就像烟花最后的璀璨。
王嘉辰记得自己以前曾在他那暗红色的眼睛里看到过情感,但现在她觉得那时一定是自己想太多了。他的目光沉静如水,没有丝毫波澜起伏。
“我刚醒来,我一路跟着你。”他说。
王嘉辰有些害怕,但她还是努力克制着自己。她不相信他可以从那么远的地方跟过来。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有着古怪的样貌,不可能不被发现。
“我找不到路了,我需要你的帮忙。”他看着王嘉辰,说。
“你完全可以找别人,警察懂得比我多。”王嘉辰说。
“不,到目前为止,我只看到了你的善意,别人都不可靠。”
王嘉辰沉默了片刻,她想起了和他结识的过程,她不相信这个世界上只有她对他好。对方盯着她,似乎明白了她的想法。
他决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王嘉辰。
那天晚上,警察打开车篷之后就看到了他。他必须得让他们看到他,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被解救。警察打开了他身上的锁链,但与此同时他离开了他们,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继续呆在那里,一定会被警察带走。他不想被他们送到科研机构去。
当时马戏团老板之所以只被批评教育,也正是因为他的行为。如果他能够向警察说清楚的话,他们一定会把他抓起来——当然或许这只是他想多了,因为他确实不能算是人类,当然也不是什么保护动物。
但是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在这巨大的城市里他迷了路,没有任何方向感。他想起了王嘉辰,因为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她内心洋溢的温暖。
但他没有办法找到王嘉辰,只好跟在了那些警察的身后。他将希望寄托在了他们身上,警察也并没有让他等待多久。
“后来的事你也知道了,从警察局开始我就一直跟着你了,你在医院的时候我在医院,你在火车上的时候我也跟在车上。”他看着王嘉辰,“我跟着你从广州来到了嘉兴,从墓地来到了你家中。”
“可是为什么我没有发现你?”王嘉辰皱起了眉。她没有看到他也就罢了,可路上的那些安检设备没有发现他就有些古怪了。
“很简单,就像你们可以在水中游泳一样,我们可以隐藏自己的身形。”他说着,凭空消失在了王嘉辰面前。
“你可以隐身?”王嘉辰愣在了那里,这是她不可能想到的。
“对。”他的三只眼睛出现在了空中,这让人很难适应,“但我们不会游泳,我觉得你们最初一定是海洋生物演变来的。”
他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了王嘉辰面前,依旧是那样瘦弱。
“你来自哪里?”王嘉辰问。
“我迟早会告诉你的,但这并不重要。”他说,“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名字就可以了。”
说到这里他沉思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很专注——王嘉辰不知道那算不算专注,她猜测他们的专注应该是那样——后来王嘉辰才知道他向来那样。
“我的名字在你们的语言中是温暖的意思,”他说,“就像……三月的阳光照耀着复苏的大地。”
王嘉辰一时间不知道该叫他什么好,取名字对她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要不,就叫阿暖?”她说。
“谢谢,你觉得可以就可以,因为这个名字不会有太多的人叫,我马上就会离开这里。”
虽然王嘉辰觉得这个名字女性化了一些,但她并不清楚对方的性别。何况名字只是个代号罢了,想太多没有什么意义。
夜已经深了,远处的流浪狗在路灯下吵着架,寒风紧贴玻璃吹过,带着让人心烦的尖利声音。
“早点休息吧,明天我们回去,我会去报仇的。”阿暖说,“不过在那之后你要帮我找点东西。”
“找什么?”王嘉辰问。
“路,我只记得地形,可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王嘉辰有些不自信起来,因为她未必能够通过他的描述找到那个地方,可如果找不到的话,他又会不会替自己报仇呢?
“我先去休息了。”不等王嘉辰说什么,阿暖就再次消失了。
王嘉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不知道他还在不在自己眼前。她很想伸手去摸一摸,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如果他真的在那里,那会很尴尬。
这一夜王嘉辰又失眠了,自从哥哥去世,她都不知道已经失眠多少次了。白天还好一点,每一个失眠的夜晚都是对她最大的折磨,她觉得自己的生命正在被无尽的暗夜吞噬。王嘉辰知道,无论如何她都必须离开这个荒唐的世界。与其这样苦苦挣扎,不如一了百了。
她轻叹一声,转头朝阿暖消失的地方看去。不管怎样,她都应该帮他到底吧,等他的事处理完,她就去陪哥哥。
她望着窗户,想象着死后的事,虽然她知道那对自己毫无意义,但她还是忍不住要去想。如果人真的有灵魂的话,它们都在哪里呢?
王嘉辰记得以前有人说眼前的世界比想象中复杂,但因为人类眼睛的局限,我们只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或许那些灵魂依旧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只不过它们可以看见我们,而我们却看不见他们?
王嘉辰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地抬头朝周围看去,或许父母和哥哥从未远离,他们此时正在这里陪着自己吧。
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但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知道如果他们真的在这里,一定不希望看到她如此懦弱。虽然她已经成年,但她知道她的心智并没有成熟。一直以来她都是家里最小的一个,她希望在那个世界也是如此,因为只有那样她才能被他们宠爱到永恒的时间尽头。
“对不起。”她在心里默默地说着,就像他们真的存在于这里一样。
当黎明的曙光落在广袤的大地上的时候,下了一夜的雪终于停了。王嘉辰来到窗口看着远处苍茫的世界,打开了窗户。
冰冷而清新的空气让她清醒了一些,难得一见的南国雪景舒展在她眼前,让眼前的世界变得有些不真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