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指挥舱的大屏幕上，斯蒂芬斯看到了土卫二的表面。这是一颗白色的冰冻星球，就像一面镜子一般美丽而让人惊讶。
“2号探测器已经安全着陆，3号正在接近地面。”此次任务的总指挥官说着，将镜头切换到了3号探测器的摄像头上。
3号探测器降落的难度很大，它将落在一座冰火山的顶部。这里距离2号探测器降落的地方有4千米远。
那座冰火山比想象中要高，它有500米高，此时火山口正有雾气飘起来。这让它看起来就像一座真正的火山。
所有看到眼前情景的人都有些紧张起来，如果火山就在此时喷发的话，强大的冲击力一定会摧毁3号探测器。
“3号探测器距离火山口还有50米。”计算机发出的提示音在整个指挥舱内回荡。
“冰火山”的山口呈凹形，3号探测器将在那里设置一个无线电转接装置。因为无线电在水下衰减很快，该装置会起到较为关键的作用（舰载无线电长波由于技术不够成熟，因此并没有被“探索者号”采用）。此外，为了便于控制生命探测设备，也为了能够将其获得的信息上传至“探索者号”，无线电转接装置还会设置在冰火山下方的海面。生命探测设备沿着火山口进入地下海洋后，会首先和漂浮在地下海洋的中继装置连接，接受“探索者号”的控制。
“降落成功！”
当这句话在指挥舱里响起的时候，人们终于松了口气。
2号探测器中的生命探测设备已开始进入间歇泉，它们如弹珠一般滚落了下来，进入了了冰缝。为了安全起见，2号探测器本体则撤离到了距离间歇泉十几米远的地方。
“3号探测器无线电中继装置安装就位，生命探测设备开始进入。”
“情况有些不妙。”当那些生命探测设备消失在雾气中的时候，斯蒂芬斯呢喃了起来。
2号探测器的生命探测设备开始正常运作，电脑显示那里的水温在零下3摄氏度左右。此时它们开始分散并缓缓降落，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所有的生命探测设备都安装了最为先进的深海摄像机，它们照亮了一大片区域。
生命探测设备的最大下潜深度是2000米，但因为无线电通讯问题，“探测者号”只能收到水下250米以内的信号。250米以后，生命探测设备将启动自动模式进行探测。在1950米时它们将自动返回。虽然生命探测设备不可能被“探索者号”回收，但它们得到的数据还是会被传送回来。
人们屏住了呼吸默默等待着，漆黑无比的地下海让人恐惧。那是一个永远也不会有白天的地方，或许也是一个从未有过任何生命的死寂之海。
就在此时，3号探测器的生命探测设备开始剧烈晃动起来，就像被什么东西冲撞了一样。
“快分散……”斯蒂芬斯面色大惊，但他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所有生命探测设备就失去了作用。此时3号探测器的摄像头陷入了漆黑之中。
最让人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海洋下方上升的水流攻击在了那些生命探测设备上，瞬间摧毁了它们。而与此同时停在火山口的3号探测器被水柱带到了高空中。安装在其上的摄像头不停地反转着，片刻后摔在了地面，变成了一堆废品。
冰火山爆发了，高达几百米的水蒸气柱从火山口喷涌了出来，飘向了高远的天空，它们将会飘向土星E环，来补充那个终将消失的的星环。当然“探索者号”的人们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奇观。
现在他们只能将希望寄托在2号探测器了。生命探测设备平稳而优雅地下降着。此时的它们已经铺展为一个25平方米的正方形。随着深度的加深，这个正方形还在不断扩大。
冰火山的爆发使得这里的海水出现了波动，但这些波动很快就消失了。生命探测设备开始分析海水成分，结果很快显示在了计算机上面。
“海中有什么？”斯蒂芬斯问工作人员。
“丰富的二阶铁，还有其他金属和磷酸盐等，此外还有一些简单的有机化合物。”
刚刚遭受打击的人们显得有些沮丧起来，这里的海洋成分和地球并不相同，这或许说明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生物。海水的温度还在上升，在下潜深度达100米的地方，海水的温度已接近10℃。
“这里……有核糖5——磷酸盐。”工作人员有些意外。
“那是什么？”斯蒂芬斯困惑地看着他，问。
“是RNA前体，这里或许有什么，或许就在温度更高的地方。”
指挥舱里的人们欢呼了起来，那一刻他们意识到所有的辛苦都是有意义的——这和拯救人类没有关系，显然此时他们已经忘记了这一点。
生命探测设备拍摄的画面在下潜至251米、水温达20℃的地方消失了。
斯蒂芬斯告诉人们可以暂时休息，1个小时后生命探测设备将回到无线电通讯的范围内。
“到那时或许我们已经找到了一些生命体或者发现了一些水下城市也不一定。”斯蒂芬斯冲众人笑了笑，走到了不远处的另一个摄像头前，那里正在显示行走在锡兰平原的4号探测器拍摄的画面。
那片平原一片荒芜，除了一些小陨石坑便只有一望无际的冰原。4号探测器是从锡兰平原西南部向东北方前进的。锡兰平原的更西的地方则是一些山脊和裂缝，那里的地形对不利于探测器展开工作。
“这里可能没有生命，我们还是应该做点别的打算。”一个声音传到了斯蒂芬斯的耳朵里，他看到章树新来到了自己身边。
“为什么这么说？”斯蒂芬斯满脸怀疑。
“这里的海洋确实和地球不同，但它和地球40亿年前的海洋很相似，那时候地球上也没有生命。”
“继续。”斯蒂芬斯说。
“二阶铁类似于催化剂，铁和磷酸盐促发了类似细胞新陈代谢的核心反应，但这还不能算是新陈代谢。核糖5—磷酸盐对形成RNA分子非常关键，但此时并未形成。”章树新顿了顿，继续说，“我认为这里迟早会有生命，但可能还需要10亿年。”
斯蒂芬斯的表情再次冷峻了起来，就像过去的两年里一样。
“章博士，还有没有其他可能？”他问。
“如果这不是海洋，或者说如果土卫二下方并没有完整的海洋，而是有许多彼此隔绝的地下湖的话，或许在其他地方会有生命。毕竟土卫二北极区域看起来要比南极更为古老。”章树新说，“不过我们目前没有能力去一个个寻找，而且即便这颗星球上有生命的话，也不会太高级。”
章树新自己都觉得这个说法很荒谬，但他还是说了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要给对方希望还是要让对方失望。
斯蒂芬斯看着4号探测器前方的冰原和远处的黑色天空。锡兰平原处在土卫二背对土星的一侧，所以在这里看不到土星。
“如果在这里能看到土星的话，那一定非常震撼，它比我们在地球上看到的月亮要大60倍。”斯蒂芬斯低声说着，似乎忘记了身旁的章树新。
他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忆里，儿时他最喜欢的就是土星了，因为它有美丽的帽子。
“你刚才说我们应该有别的打算，你觉得我们应该如何打算？”
“我们不应该再浪费时间了，应该让5号探测器立即侦测外星人留下的信息。”章树新说。
“5号已经在做了，而且它已经绕土卫二两圈了，可到目前为止我们一无所获。”斯蒂芬斯漫不经心地摸着脑袋，说。
“应该加大侦测力度，或许应该将轨道拉低或者升高一点，”章树新思索着，说，“我们只能期望那个信息还在土卫二，如果它消失了，那我们这次星空航行便失去了意义。”
“你说的没错，章教授，不过如果那个信息存在于木卫二地下海洋深处，我们同样无法获取不是吗？这本就是大海捞针。”
两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谁也不知道外星人留下的信息是什么，他们曾以为这里会有拯救人类的办法，可现在看来这个想法似乎很荒谬。他凭什么要留下拯救人类的方法呢？虽然人类也只是抱着一线希望来这里的，但事实证明他们是多么幼稚！
“我觉得是时候回去了。”斯蒂芬斯略显疲惫，“1个小时后，如果我们什么也没有发现的话，就返航好了，毕竟死在地球比死在这里更容易让人接受。”
“我想我们不应该这么草率，即使要做决定也应该等等再说，我们一定会发现什么的。”章树新听他这么说，显然有些难以接受。
“‘探索者号’的补给不够我们折腾了，章教授。”斯蒂芬斯说，在过去的两年里，他对杰克曼太过放纵，以至于他和他最亲密的下属浪费掉了比别人多1.5倍的补给品。这是非常危险的，没有了食物也就没有了一切……
“补给不够，那就杀人。”章树新看着斯蒂芬斯，面无表情地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