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山地域广袤,山峦连绵起伏,高耸入云的林木、覆盖整个辖境。这里妖兽横行,却不乏人类身影,这些人与妖兽为伍,生活在原始森林里,所以也被称作妖兽!
森林深处,有一道宽不过四五里,长不知几百里的峡谷。
峡谷中人影绰绰,生活着七八万逐鹿山人,其中又有近四万人是修行者!这是逐鹿山历经数千年积攒下来的底蕴,也是逐鹿山最后的力量!
从峡谷外往内看,只见幽幽深林。
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峡谷。纤薄的屏障,坚不可摧,上至头顶高空,下至地底深处,没有任何死角,将数十里之地囊括其中。
谷外所见,皆是幻象!此阵名为“四象弥天”大阵!
四象弥天阵内,又有重重叠叠的各式阵法无数,将峡谷中的大型住所,和要害之地防卫起来!
时至深夜,峡谷内灯火通明,热火朝天。数万人不停不歇,搬抬肩扛,有条不紊的来往各处,奔忙!又有侍卫紧锣密鼓,夹杂人群中维护秩序,或是手持长戟,守卫各处隘口,严加警卫。
像是在加紧的准备着什么!
峡谷内,又有天坑深达百丈。天坑中央罡风肆虐,如同一台绞肉机,任何东西落入其中,瞬间绞为碎屑!
唯有一条沿着崖壁,螺旋向下的栈道,可至天坑底部!栈道逼窄,且右旋向下,可谓易守难攻,一夫当关,万夫莫入!
天坑底部有一扇厚重石门,上书“神墓”两个大字!
内部是一个偌大溶洞,方圆百来仗。上下四壁,怪石嶙峋,多是些尖如长矛的钟乳石。其间架有一道石桥,直达溶洞中部的一块大青石。
青石如同一座岛屿,矗立中央!
青石又中央,一只雪白驯鹿,犄角九叉,高不过两米,栩栩如生,恍如活物一般。轻抬左前蹄,成下坡走势站立青石上!
白鹿俯颈底首,双目空视前方,唇齿微张,口中衔着一支碧绿的手镯,或者说是一支手环!
手环深绿,介于虚实之间,闪烁着阵阵荧光。这支手环,便是逐鹿山修士驻守此地数千年的原因,也是逐鹿山人需要用性命去捍卫的最大秘密!据说谁拥有了它,谁就能掌控灵界!它是天堂部众寻找已久的东西,亦是引起这次灵界大乱的根本所在!
它就是“上帝之匙”,不过是支手环而已!
深藏地底数千年,它几乎一直处于沉眠状态,至多百年闪耀一次!
不过两年半之前,自从某人来到灵界后,它便一直闪耀不息。而且最近一段时间,随着那人的不断靠近,它的闪动频率和释放出的能量,也在不断的加快与加大。以至于山中重重阵法,也难掩盖它的存在!
幽幽光华闪耀脸庞,鹿战天心情沉重,独自一人站在白鹿身旁!伸手拾取那支手环,却是抓了个空!心中喟叹:唉…若是能带走它,又何苦固守此地?随之又是一笑:即便可以带走它,又能够去往何处?罢了!无非赴死而已!
摇摇头,鹿战天拂袖而去!
沿着石桥走向石门,石门开启,待鹿战天走出,又缓缓关闭。
石门外,四名银甲武师,腰佩狭刀或是长剑,巍然而立,终年把守在石门左右。即便天塌地陷,也不会擅自离开一步!人人气息强大,体魄皆在金刚初期以上。
出了石门,可见一道罡风龙卷,直达大阵穹顶。
门外还有十余人等待已久!
随鹿战天一同前来的,还有逐鹿山八大护法,以及分别掌管钱财;兵甲;礼法;工械的四大院首!至此逐鹿山权势人物,可算尽数到场!
众人之中,不乏年迈老者。但是能进入溶洞的,唯有鹿战天一人,其他人则是肃立门外,静等恭候!
这溶洞乃是逐鹿山最大的机密要地,唯有掌门人和两位长老,可以自由出入!其它人等擅自靠近,便是杀无赦,更别说是进门而入!
所以大多数逐鹿山人,只知自己终年身在山谷中,是为了守护一物。至于具体守护的是什么,却是不得而知!
“掌门!”众人躬身一拜!
“起来吧!”鹿战天道:
“谢掌门!”众人起身言谢:
“欧阳院首,防备物资调配,战地攻势的修筑等事项,进展的如何了?”鹿战天开口问道:
“回禀掌门,所有防御攻势,都已修筑完成!所有能安置的工程器械,也都已安置到位!至于兵器;丹药等物资,则还在调配当中,最迟不过明日午时,便可调配得当!”欧阳院首上前一步说道:
“好!”鹿战天点点头,又问另一人道:“秦院首,人手安排如何?众逐鹿山弟子士气怎样?”
“禀告掌门!众弟子士气高昂,皆愿誓守神墓,死战到底!不过前些日,又有许多在列退走名单的族人,弟子,前来兵甲院请求参战!说是要与逐鹿山共存亡,誓死不离,属下实在弹压不住,烦请掌门定夺!”秦院首请示道:
“全部驳回!告诉他们,不愿离去者,以叛门重罪论处!若有不服,让他们直接来找我!”回首,扫视众人,鹿站天又说道:“我们可以死,但逐鹿山不能灭。所做出的决议,也不可更改!但凡年龄在五十岁以下的逐鹿山人,无论修行者或是普通人,最迟三日内,一律撤离神墓所在峡谷!”
“属下遵命!”秦院首抱拳回应:
“文院首!明日午时,无论备战事宜,能否筹备完成。你礼法院也必须即刻着手人员撤离一事。秦元首协理此事!”鹿战天毅然决然的道:“非常时,行非常事。若有不从者,收监!若有闹事者,斩立决!不得有误!”
“诺!”两位院首,拱手回应:
“到时候,你们若是不忍下手,可以让我来!”鹿战天闭眼,轻声言语:唯有最后几字…加重语气!
“属下,自当竭尽全力!”文院首眉头微皱!
“定不辱命!”秦院首眼含热泪!
不愿再看众人,鹿战天转身一挥手吩咐道:“都去忙吧!”
“诺…!”众人回应,声色苍凉!
眼眶泛红,不等众人走远,鹿战天回身一拜,说道:“能与诸位共事,乃我之幸!能与诸位共死,乃我之荣!”
心中悲切,难以言喻!
众人回首亦是眼目朦胧,躬身一揖到底,还礼一拜!
众人散去,鹿战天凝望风墙许久,依旧未能平复心情。
身旁一名武师,忍不住开口道:“我逐鹿山人铁血刚毅,皆是生在山中,养在山中,性命早已与逐鹿山相系!将自家热血,晒在自家山头,那是众弟子的心愿,掌门实在无需忧心自责!”
鹿战天摇头,苦笑道:“可这千年基业,终归毁于我手!”
“掌门!死战,不一定会死,灭亡也许只是新的开始!各路妖王率领万千妖族汇聚婆娑洲,已对天堂部众,形成合围之势。或许…我们只需坚守数月,危难便可自解?”
“但愿吧…!”鹿战天嘴上回应,心中却很明白,天堂来势凶猛,几乎倾尽三洲之力来犯!杀鸡用牛刀,想要守住逐鹿山何其难也,别说是数月,只怕坚守不足三日,就要片瓦不存!
而那些妖族,又岂会真对逐鹿山,施以援手?无非是装装样子,想着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只是这些话,此时不便多说,鹿战天开口道:“刘武师,帮我开门吧!我想见见藏风长老!”
“诺!”刘武师摸出一道符箓来,随手打入风墙,符箓不受罡风阻扰,直直射入其中!
不久,风墙中生出一条细线,细线缓缓扩大,形成一道椭圆形的门户!
门内一个清癯老者垂手而立,老者长须齐胸,发髻灰白,脚穿布鞋,身着一袭儒士灰衫。一表非凡,看起来别有一番道骨仙风。老者也不相迎,随意一拱手,冷声道:“掌门人!”
鹿战天却是一揖到底,还礼道:“藏风长老!”随后迈入风墙内!
龙卷风墙厚数十仗,内部有百米方圆的沉静之地。里面并不空旷,除了正中间一处法坛外,还有几株果树;几块良田,一口水井和两间茅屋,宛若一处农家小院!
中央法坛,光柱冲天!方左使与另一个年轻儒士,正盘坐法坛边缘,看顾阵法!此处是整个四象弥天大阵的关键阵眼所在,容不得半点马虎!见师尊与掌门走来,俩人只是遥遥见礼!
一路无言,鹿战天挥手示意俩人无需多礼。这才面有难色的与藏风长老开口道:“师傅还因上次隐瞒之事,与弟子置气?”
风长老讥讽道:“在下不过教了你几年文学,武功,多半也是误人子弟了,可当不起鹿大掌门一声“师傅”相称?你还是叫我风长老好了!再说,你堂堂掌门人想要如何行事,何须知会一个小小长老,又何谈隐瞒一事?”
“弟子汗颜,有违师傅教诲!不过师傅也曾教过我,在其位;谋其职;成其事!弟子身为一派掌门,当为逐鹿山众弟子考虑。杀了那天命之子,便可解逐鹿山危难,甚至可换天下太平!师傅不愿,弟子为难,却又不得不试!”见师傅脸色略有缓和,鹿战天又道:“况且在我之上还有山神,山神下令,弟子亦是不敢不从!”
“你以为杀一人,可救天下?”风长老冷笑一声道:“哼…荒谬至极!别人或许不知,但你心里能不明白?那支手环天堂的人势在必得,即便没有天命之子的存在,他们也不会放过逐鹿山!你要杀的那个孩子,不无辜?别忘了,这手环本该就是属于他的东西!我们只是代为保管而已!”
“天下百姓不无辜?我逐鹿山死去的弟子不无辜?谁又不无辜?”鹿战天歇斯底里的道:“至少他一死,天堂的人就无法带走手镯!”
“执迷不悟!”风长老恼怒摇头:
“弟子失态了!”鹿战天歉意道:
俩人走入茅屋小院坐下,见鹿战天一脸忧虑,风长老言语缓和道:“就算那孩子死了,也解不了天下之乱!你就没想过带着所有人撤离峡谷,将此地让于李哲明?反正他拿不走手环,这样能少死很多人!”
鹿战天摇头叹息道:“我何曾没有想过?可我逐鹿山千年基业在这里,祖师堂历代先祖的牌位也在这里。若是这么一走了之,逐鹿山就不是逐鹿山了!”鹿战天顿了顿,眼神坚毅的又道:“逐鹿山已经死去的弟子,不能白死!他们流过的血,也不能白流,仇不能不报!我要让那些游戏者知道,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并没有那么容易!我们也有一腔热血,也会抗争!即然是天外之人,就让他们在天外…付出代价!”
风长老惊异的道:“你要动用那种黑暗力量?”
鹿战天默认点头!
风长老叹息道:“唉…罪过!你就如此信任山神?你知不知道?那种力量比你想象的要可怕,不止是游戏者,我们也会为之付出惨痛的代价!”
鹿战天再次点头道:“我知道黑暗力量的可怕!但长久以来,与游戏者的斗争中,一直在付出代价的只有我们!或许是时候改变了!”
瞟了身后茅屋一眼,鹿战天转而望向风长老,说道:“师傅,弟子还有一事相求!”
“说吧!”风长老道:
鹿战天突兀起身,来到风长老面前,砰…的一声跪倒在地,哽咽道:“上次是弟子的错!如果还有可能的话,我恳求师傅…帮弟子说服您身后的力量!倘若真有那么一天,山神大人还是辜负了我逐鹿山,希望他们可保我逐鹿山一线传承不灭!”
“快起来!”风长老一震,想要将他扶起,鹿战天却是岿然不动,风长老唯有颤声允诺道:“痴儿!我好歹是逐鹿山的长老,这些事,你不求我,我自然也会去做的!”
鹿战天眼含热泪的道:“谢师傅!”
将鹿战天扶起,风长老说道:“你我师徒,又何必言谢!”
顿了顿,鹿战天问道:“师傅打算何时离开?弟子相送!”
风长老语气平淡说道:“大战之后!若是不死的话!”
鹿战天心神为之一振!
师徒俩又聊了些大战事宜,随后鹿战天便告辞离去。将鹿战天送走,风长老再次回到茅屋小院时,小院石桌旁一坐一站,多了一个女子,一个妇人!
女子面容清丽,姿色绝美,头上盘了个简单的垂云髻,插了支金钗,一袭白衣素雅,难得端正了坐姿!
正是李策老妈,李洁依!
竖立一旁的妇人,则是腰圆臂粗,肌肤黝黑,体形高大壮硕,体宽貌丑。衣着朴素,做一农妇打扮!站在那里颇有几分威势!
风长老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小院躬身一拜道:“圣母娘娘!”
李洁依很不自在的道:“风长老,你就别拜了,中午不是刚拜过吗?”
风长老惶恐道:“属下不敢!这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的!而且娘娘对属下的称呼,多有不妥!长老一职,乃是属下在逐鹿山的外职,并非桃源职务!如今在娘娘面前,自是不能称长老的,娘娘唤我真名“梁鸿”就好!”
翻了个白眼,李洁依说道:“呃…想不到啊!几千年未见,你竟然一点都没变,还是这么的…迂腐!”
梁鸿面色尴尬,抬起头来道:“娘娘说是什么,就是什么!”
“得咧!想必叫你过来坐,你也不会过来坐,我就不费那个口舌了!”看着身旁束手而立的妇人,李洁依继续对梁鸿说道:“说说吧!你是怎么想的?真打算留在这,跟天堂的人死磕到底?”
妇人手足无措,尴尬一笑,只好拿起茶壶,将李洁依面前的茶杯斟满,客气道:“娘娘喝茶!”
李洁依苦着脸,回应道:“咱就不喝茶了吧?一个晚上,我都喝三壶了!”
面色更加尴尬,妇人连忙道:“那娘娘是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做?”
一个头两个大,李洁依苦笑道:“别…!我只是开个玩笑,又不饿,你就别忙活了!话说这么多年没见,你们就不能放松点,咱们好好聊会天?”
妇人憨傻一笑:“都听娘娘的!”
见俩人说话,梁鸿便一直没开口!回过头来,李洁依继续刚才的话题,问道:“梁鸿,你说说吧!”
“禀娘娘,属下是这么打算的!”梁鸿回复,接着又道:“想必我与鹿掌门的一番对话,娘娘在屋内都听到了?”
李洁依点头道:“继续!”
“我那弟子,有一句话说得很好,我们也有一腔热血!”顿了顿,梁鸿接着又道:“活着或许很好!能舒适安逸的活着自然更好!可世间总有些东西、总有一些看似无足轻重的人与事,需要我们去捍卫,哪怕为之付出生命的代价!”
“因为我们也有一腔热血!”梁鸿再次重复道:
李洁依听后默然,转而问道:“你是不是,也很憎恶游戏者?”
梁鸿诚恳回答:“谈不上憎恶,多是不喜,特别是天堂的人!”
“老头子!怎么跟娘娘说话呢?”妇人恼怒提醒道:
“哈哈…哈!你我对天堂的看法,到是差不多!”李洁依大笑起来,又制止身旁的妇人说道:“你相公是个老实人,挺好的,就别难为他了!”
梁鸿像是反应过来,诚惶诚恐的跪拜在地,解释道:“当然,唯有娘娘和圣子殿下除外,属下对娘娘多是尊崇,对圣子殿下则多是喜爱!”
李洁依不再发笑,走过去将梁鸿扶起来道:“如果我想要你活着,执意让你回桃源,你会怎么办?”
梁鸿闭上眼目,双手抱拳,沉思许久说道:“还望娘娘成全!”
李洁依也不看他,转过身来命令道:“孟光听令!”
“属下在!”妇人单膝跪地道:
“明日我会派俩人前来,协助于你,就由你来护送逐鹿山人离开,务必维护他们周全!”顿了顿,李洁依又道:“必要之时,可将他们带往桃源!”
“属下得令!”孟光回应:
“梁鸿听令!”李洁依道:
“属下在!”梁鸿跪拜在地:
背对着梁鸿,李洁依心情复杂,轻声说道:“你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只有一个要求!孟光必须活着,所以…你也尽量别死!”
眼中含泪,梁鸿点头道:“得令!”
孟光亦是泪眼朦胧,望着梁鸿强颜欢笑道:“老头子,我可等着你!”
梁鸿再次点头!
良久后,李洁依问道:“梁鸿!杀一人救万人,对吗?”
“不对!”梁鸿回答十分果断,续而解释道:“要问心,若是心中有愧,便是不对!”
茅屋外,方左使望向这边,只见烟雾缭绕。心中莫名戚戚然,总感觉像是发生了点什么!
江湖天下,豪气云干…一石,逐鹿山独占八斗!
紧紧三日之后,天堂部众杀到!
逐鹿山…数万人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