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17日,早上六点。
紧盯着手机,我陷入了沉思。
「临时执行官黎枳,你被选入了本次任务的名单。」
「任务目标:阻止并驱逐入侵不夜市的怪物。」
「提示:对怪物来说,人之躯壳既是庇护,亦是枷锁。」
「外来执行官将于7月17日21:00入场,届时将开启通讯频道。」
「由于你并未成为正式执行官,特权暂时不予开放。」
「请推进任务。」
就在随我一起重生之后,我的手机里多出了一个应用软件。
应用的图标是个以抽象黑白线条组成的难以言说的图案,像把倒插的剑,又像座入云的塔;可仔细一看,也没有那么像。
而图标下的应用名叫做,幻想中枢。
点击,屏幕上出现的是一个简陋的联系人界面,此时只有两个联系人。标注为“幻想中枢”的那个就是上面提到的任务发布者,而另一个则没有标注,名称是一片空白。
我试着给这两个联系人发消息,可根本找不到输入键盘,只得作罢。
恭喜咄咄怪事又增加了一件……好像已经麻木了?
就在昨晚短短的二十分钟内,我遭遇了一场颠覆原有世界观的诡异袭击。
散播恐惧的红眼,灰雾凝成的枪刃,戏谑狰狞的狂笑。
我以为随着自己舍命的极限一换一,一切都将落幕,结果后面发生的事情将离奇推到了更高点。
我记得自己在意识沉浮的黑暗中与某个声音对话,似乎达成了什么超出我理解的约定,然后——
我获得了第二次生命。
从那未知之地归来,继续呼吸,继续心跳,继续享受生的庆幸并担受死的恐惧。
有生以来我第一次觉得,那滋味无比美好。
※
重生的只有身体,精神的疲惫依然催人入睡。但还有一件事不能忘记:
我用社交软件注册了一个小号,以“有重要的事要说”的名头,添加了苏渃的好友。
片刻后,好友申请通过了,我立即向她发起了语音通话。
接通了良久,少女才问道:
“……你是谁?”
那声音就像有什么堵在喉咙里,颤栗着,好不容易才吐出沉沉的气息,摩擦出不正常的喑哑的声线。
是因为我吗?
我不由得同时生出喜悦感和重得多的罪恶感,混合着确认苏渃安全的安心感,交织成复杂的思绪。
但重生是一个暴露后果难料的秘密,我得谨慎再谨慎。只顾着自己安心了,我便发了句“加错人了”,把她拉黑再把账号注销。
抱歉……但是,请把它当成无关紧要的小插曲,这样就好。
※
将时间拉回到现在,我一边用面包应付早餐,一边试图理解与“幻想中枢”和任务有关的信息。
按照我看到的内容,现在的情况是有怪物入侵了不夜市,需要我和今晚才抵达的所谓的外来执行官一起排除。
怪物?
一说起这个,我可就不困了。
不但不困,还脊背发凉。
昨晚脑袋发热的直视让我感到阵阵后怕。
猩红色。
庞大繁复、深刻恶毒的恐惧。
那算怪物吗?
就算黑袍人姑且有个人形,也阻止不了我的想象。
而且,任务是在我杀死黑袍人后颁布的,说明问题远远没有这么简单。
此时心里有别的声音在徐徐呼唤:
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看到手机里的消息就当真了吧?
就算是真的,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呢?拒绝不就可以了吗?
你想再死一次吗?那一瞬间的痛苦和不甘,都忘记了吗?
我静静地思考,将这些想法一一识别出来。人脑不是机器,不可能像删掉文件夹一样剔除思想。可让这样的想法明朗化,就能掌握主动权,暂时不至于不知不觉地受其驱使,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大概。
我决心再次涉足这件事的理由有很多,为免啰嗦,在此只详述一条:
获得了第二次生命,我不想和上一次一样,浑浑噩噩度日,对世界一无所知。
将一切交给虚无的命运,连莫名其妙的死亡都无力反抗……那才是对自己生命的轻贱。
这一次,我想要将自己能把握的东西,把握到最大限度。
就算没有所谓幻想中枢的任务,我也要用自己的方法来探索出新世界的大门。
※
7:00,持续了半夜的暴雨早不知何时停了,晨间的阳光蒸发着地上的水迹,反射出尚不刺目的光晕。
不过根据天气预报,这样的晴朗持续不了多久。
我换上一身潮流休闲装,戴上口罩背着装满的背包,像个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的未成年学生一样,在废弃校区附近的私营小旅馆最顶楼开了间房。
前台是个一身睡衣的中年大叔,想必已经习惯了旅馆冷清的现状,只顾打着游戏,看都不看我一眼就匆匆给我办好了手续。
倒是在独自上楼的时候,我隐约听到了“nt射手”和“打野nmsl”的骂声。
这旅馆位于旧校对面的街上,虽然与学校距离很远,看不分明校内的情况,但在顶楼阳台仍然能监视到门口。
孤身返回这里的理由也很简单。
回忆昨晚的经历,我不由得联想到了一个,或者是一群,将路人逼入楼内,从鲜血淋漓的追逃游戏中满足生理或心理需要的邪恶之徒。
既然这个游戏重复了不止一次,再加上黑袍人被刺一事,近期总会有相关人员出入旧校,这就是我的机会。
至于自身安全,无论昨晚的袭击是随意为之还是早有准备的谋杀,如今的“黎枳”在他人的眼里,无疑都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谁也不会追杀死人吧?
年初的疫情为我提供了随时用口罩遮住面容的合理理由,只要打扮一番,我就能在暴露身份之前自如行动。
拿出望远镜,暗中观察。这条老街本就随着学校的迁址而沉寂了多年,就算是在上班高峰期也行人寥寥。
没有警车,苏渃没有报警,倒是为我提供了便利。念及此处,我便想到昨天报警电话被挂断的事,那究竟是为何,也难以查明。
监视本来就是件折磨耐心的活,好在我对自己的判断很有信心,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几个小时过去了,直到十一点,终于有辆面包车停在了校门口旁边。
我调整角度,目不转睛地盯着望远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