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恍惚地行走在车水马龙的市区，空气中的冰冷充斥胸中。
回想起今晚发生的事，仍止不住地感到反胃。
我杀人了。
一次性两人。
我没有后悔，我只是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
亲手扼杀生命这种事，在刨除了斩杀邪恶的快感和暴力美学的渲染后，剩下的只有淋漓的血。
在除了我以外全是尸骸的房屋中换上备用服装，又用信徒的指纹解锁其手机来查看。
最后关好窗户拉紧窗帘，搜出钥匙紧锁防盗门，再用杂物堵死锁孔。
这是我能想到做到的唯一的善后方式。
倘若事情不是发生在这个时间点，我当然会选择在隐藏身份的情况下报警，至少让人把尸体收走。
然而，如果说前天晚上报警电话被挂断的事和最近神教毫不犹豫、无法无天的扩张只能算作暗示，那么我在死去的信徒钱包里找到的刑警警察证，就是某些部门不再可靠的最直接证明。
现在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另一个办法则是一把火烧掉所有痕迹，但我不是专业的纵火犯。即使运气好没有伤及无辜，也必然会把更多人引入事件。
而要我一个人把所有尸体悄无声息地处理掉，也实在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后我只能选择掩盖和拖延，在心中承诺有机会再回头解决。
至于信徒的手机，里面并没有什么情报。因为带走或者留在那里都可能被通过技术手段定位，所以我把它拆出卡来销毁。
用个幼稚一点的比喻来说，明明只有十几分钟，出来时却像熬夜补了整个暑假的作业一样身心俱疲。
月光变幻，明了又暗。
云雾缭绕，聚了又散。
我回到旅馆好好泡了个澡，这才睡下。
※
我做了个梦。
好像回到了那个雨夜，紧紧牵着苏渃的手在楼梯间奔跑。
停止呼吸也不能停止步伐。
两人一起。
背后是逐渐接近的死神。
光就在眼前。
快要逃出生天了。
可就在最后，那光消失了。
回过头来，被信徒残害的小女孩眼里流着血泪，问我为什么不来陪她。
捧着还在砰砰直跳的心脏，举到我面前。
我几乎是喊叫着猛然醒来，一看时间才凌晨一点。
※
由于队友们的行动皆定于在深夜进行，因此正式的成果交流在早上才开始。
结果居然是全员折戟。
我这自不必说，在信徒饮下“神启”以后我就不再有留手的余裕，逼问更无从谈起。神教的内部情报也跟着他本人一块儿消失。
本以为会有所收获的扶摇和秋葵甚至还没开始行动，就直接在森林公园附近的村边遭到突袭。从对方在战斗中的表现来看，他们无疑是饮下了“神启”的信徒。
要知道扶摇他们可从来没有接触过神教，只是接触过黑袍人。
已经可以推测，两者确实有所关联，说不定就是同一个组织的不同部门。牧师和黑袍人款式仿佛的衣装也是个力证。
根据当时的情景来分析，扶摇认为敌方是有备而来的。
由此推理，说不定他俩的身份和行踪都已暴露了。
如果是被通过监控摄像这样的科技手段锁定那还好，万一是更诡异的东西，事情就严重了。具体怎样暂时也难以判断。
好在这个组合确实有点能打，这样都能脱身出来，重新找了一处藏身之所。
只是，刺探森林公园的计划必须推后了。扶摇还受了些伤，不过他本人倒是并不当回事。
而原本看起来不怎么专业的9966和幽影组合，反而带来了突破。
9966在夜里操纵着自己从上个任务世界获得的全息悬浮探测仪——说的简单点就是遥控无人机——用实时同传功能拍下了青乔制药总部的状况。
这只探测仪来自一个科技水平相当高的世界，隐匿性相当优秀，却是个半成品，不能进行摄录。
这栋高五层的大型建筑既是办公场所，也是研究场所。
一楼排列着各种各样的办公室，没有什么特别的。
从二楼开始却仿佛恶魔的城堡。
墙壁、天花板和地面上有着大量红黑相间的痕迹，有的好似用途不明的符文，更多的却只像毫无意义的乱涂乱画。
看过去好像能感觉到线条在摇曳扭曲，又或者画面动弹着向你扑来。合在一起，构成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
「光是看着那个画面就让我差点当场虚脱。」
9966回忆道。
这一层的房间居然大部分都有人在活动，要知道那时已经是凌晨两点，这本就不合常理，更别提那些人的眼眸中化不开的血红。
这也直接导致了9966根本不敢让探测仪进入房间，只是暗中观察，发现从二楼走楼梯去到五楼的人员捧着的盒子中，有灰色的不明物体。
三楼更是一副幻想中都罕见的画面。
纯白色的小花从地面上、空气中、其他花的茎叶里——从能看到的任何地方长出，层层堆叠填满所有空间，甚至光影互相重叠，在虚实间摇摆不定。
那不像是花，更像是某种掠食者。
但那样貌又明明白白地，只是惹人怜爱的纯洁的小花。
连楼梯都被白花堵上，内部人员走过去好像从幻影中穿过，探测器却光是接近就会受到严重的干扰，无法到达五楼。
那五楼说是完整的一层，其实不如当成开设了天窗的小阁楼，有通气孔却没有别的窗子。
从天窗窥视，只有深不见底的灰雾。
没有讨论的必要，光是听到就能理解，这栋建筑是关键中的关键。
在探索的过程中，我们早已明白，任务中的怪物并非一个摆好姿势等你挑战的BOSS，而是某种更庞大更复杂的东西。
但落到实处，归根结底还是要打败什么。
难度就在于找到这个对象。
如果能理解这栋建筑的运转，感觉上就能向目标前进一大步。
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不，是相当不对劲。
局内人：「先等下，好像没有看到幽影发言，他还在睡吗？」
9966：「不……不是……」
秋葵：「你还是看下成员列表吧。」
看到这里我的心中已经猜到了什么。
只是有些不敢相信。
点向成员列表，连续按了好几次才终于按对位置。
幽影的名字，已经变灰了。
「她死了。」
空舟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