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和素君说话的学政都愣住了，觉得他有点目中无人。原来在知道他是前两场考试的第一名，还决定拉拢他一下，现在是绝了这个心思。
一同过来监考的县官一看，心想坏了，原本还想着靠素君给他带来的政绩，拍拍学政的马屁，好借着这个机会升上一级的打算估计泡汤了。这杨素君有什么事那么急？连多说两句话的时间都没有了。
突然，他想到前些日子师爷和他说的那番话。连忙和学政解释。
“学政大人，这杨素君急着回去只因为他的母亲命不久矣，实在耽搁不得！”
学政脸色稍霁，原来家里母亲有事，怪不得急匆匆的，只要不是夜郎自大就好。点点头，看向一边的县官，有点疑惑。“你是怎么知道他家里有一个生病的母亲？”
县官知道这次的回答可能关系到他的政绩，哪敢瞎说什么。只好坦诚相告。
“一开始县试的时候，这杨素君不是第一名嘛，而且年级还小，是个可造之材。下官家里正好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儿，想着是不是能和他接触一下。”
说道这他小心的瞥了眼学政，见学政一脸会意这才往下说。
“谁知就打听到他家只剩一个病弱的母亲，已经药石无医。知府大人你是知道的，双亲逝世是要守孝三年的。我怕他三年后不一定像现在一样，就没有继续接触。是以下官知道他刚刚是怎么回事。”
学政点点头，原来如此。在考后接触自己看得上眼的学子，本来就不是什么可以指摘的事。他自己原本也是这个打算，现在看在还得三年后再说，只是不知道这个孩子是不是又一个“伤仲永”。
“也就是说他的母亲大限可能就这两天了是吗？”
“是的。”
“真是孝心可嘉。要是找不到比这份文章还好的，就这份评为案首吧！”
县官欣喜的答应下来，不出意外他就要升官了。
·········
素君从考院出来，就坐上了等在外面的马车，催促着车夫抓紧回去。
其他等在考院的人家都一脸好奇的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
“是出什么事了吗？”
“是呀，你看刚刚那个人急匆匆的！”
“要不要去问问守门的人？”
说话的几个人顿时安静了，看着守门的侍卫一脸严肃的样子，没人敢去当出头鸟。
素君火急火燎的回到家，看素心在院子里绣花，顿时放下紧绷的心神。
这时，素心注意到素君回来了，放下手里绣到一半的荷包，走到素君身边。拿出手帕给素君擦擦汗。
“弟弟，你怎么回来的那么早？考得怎么样？累不累？”
“姐，我不累。娘怎么样？”素君回避了关于考得怎么样的问题。他觉得自己提前交卷肯定得罪考官了，就算能考上，估计名次也不是太好。只好避过这个问题不回答。
素心对于自己的弟弟信心很足，也没追问。只是轻蹙着眉头，担忧的说：“娘她刚刚喝完药，说是要休息一会，就把我赶出来了。唉，也不知道表哥什么时候能到？我怕娘她等不到表哥回来了。”
素君心情难以言表，这种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却又没有办法的感觉，应该就是范星看着自己死去的感觉吧。
一时间两人都有点沉默。
终于院试放榜，一般放榜都是有县衙的人来通知，从最后一名开始，最后通知到的才是第一名。
这天，杨氏强打起精神坐在躺椅上，等着县衙来人报喜。
素君和素心都劝着她先回屋去，报喜的人过来还有一些时间，只是她执意在院子里等着，好第一时间听到消息。
只是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县衙的人来，却等到了衣服皱巴巴，脸上胡子拉碴的古三通。
古三通一到院子就看到躺在躺椅里，一脸蜡黄，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姑姑。他有些颤抖着走到杨氏面前，双膝跪地，眼泪缓缓流下。
杨氏拍拍他的肩膀，反过来安慰他。
“三通，你终于回来了，我多怕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不过你能赶了就很好了，只是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古三通此时已经满脸眼泪了，只好反手握着杨氏干瘦的手。“姑姑，你说，不管什么事我都答应你。”
“好孩子，我想你替我照顾素心和素君，我走后，你就是他们唯一的亲人了。”
素心听着母亲都到这时候了，还不忘叮嘱古三通照顾他们姐弟两，这下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抱着杨氏就痛哭起来。
素君忍着眼里的泪意，拉跪在地上的古三通。
古三通挥开素君的手，执意跪在地上。
这时，外面传来一声报喜的声音。
“恭喜杨素君公子高中院试第一名案首！”
紧接着就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
杨氏听了忍着伤感，高兴的说了句：“我儿是秀才了！”
素君的眼泪一下忍不住了，像开闸的洪水一样，喷涌而出。
杨氏给素君擦擦眼泪，慈祥的默默他的头：“素君，别哭了。你现在是秀才公，可不能失了礼数，去给报喜的人赏钱，娘之前教过你的。”说完示意素君去开门。
素君只好拿着早就准备好的赏钱开门去了。
门外的衙役还奇怪怎么这么久都没人开门呢，就见素君打开门走了出来。忙连声恭喜，只是看到素君红肿的眼，围观的群众就噤声了。
围观的诸位都是杨家附近的邻居，都是知道杨氏身体状况的，当下也不起哄了。
素君拿出准备好的喜钱散了一圈，众人就知机的离开了。
回到院子里，杨氏早就让古三通抱回屋里。
素君急忙进屋，只见杨氏把素心的手放到古三通手里：“我把素心交给你了，你好好照顾她。”又对着走过来的素君，叮嘱道：“你们姐弟两和三通都要好好的，如今看到你中了秀才，我死也瞑目了。”
说完这句话，杨氏缓缓闭上眼睛，片刻后没了声息。
三人跪在床前，潸然泪下。
等古三通他们办完杨氏的后事，他们守了一个月的孝后，就跟着古三通去天山了。
因为古三通去天山有很重要的事，不能不去，又不能放任素心姐弟不管，于是就决定带着他们两人一起去。
路上，素君看着路边蜿蜒不断的树木丛林，心情开阔不少，虽然还是有些伤心杨氏的离去，但周围的景色还是冲散一些伤感。
古三通想着姑姑就是在姑父死后郁结于心才导致年纪轻轻就油尽灯枯。所以一路上都在逗素心和素君两人，想着让他们开心一些。
两人见每天古三通第一件事就是使出浑身解数逗他们开心，只能把伤感深埋心底。
渐渐地，一行三人终于走到天山附近的一个村子。
古三通驾着马车到了一个院子外面，然后扶着素心下车进屋。
“素君，自己下来！我和你姐姐先进去了，你快跟上。”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素君无语的从车上跳下来。就见旁边的邻居打开门，估计是被他们回来的动静惊动的。
那个妇人看着古三通院子打开的门，又看着素君。有点奇怪古三通回家一趟带回来一个小孩子，就问：“小公子，我刚刚好像听见古相公回来了？你是他什么人？”
素君反问：“那你是什么人？”
“哦，我是隔壁邻居，这些日子一直是我帮着古相公看家的，你叫我程大嫂就是。你是？”
“程大嫂你好，我叫素君，是古三通表弟！”
程大嫂恍然大悟。
“那你应该就是素心的弟弟吧？常听古相公提起你们。”
素君见她没什么事了就和她告辞回屋了。
屋里，古三通正把自己那屋腾出来给素心住，还说他打算和素君睡另外一屋，到时候在床脚搭个小床给素君也就行了。见素君进来还贱贱的问了一句，“素君你不会介意吧？”
素君咬着牙齿，一字一句的蹦出来。“我当然不介意！”要不是看院子里就只有两间房，他一定不会同意的。
古三通见素君一脸不乐意但又不得不同意的样子忍不住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逗你呢！我平时不住这里，我住天山脚下的茅草屋里。”
素心见古三通一脸恶劣的笑容，知道他是在逗素君。就没有说话。
素君气的呀，一路上被他逗的一肚子气，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于是箭步上前就给了他肚子一拳，顺便还带了点内力。要是不带内力的话估计也就是给他挠痒痒。
只见一下效果就立竿见影，古三通表情扭曲起来，突然眼一翻就晕倒在地上。
素心吓得脸都白了，让他靠在怀里，晃了晃他。
“表哥！表哥！”
素君一开始也吓了一跳，后来看到古三通躺在素心怀里，嘴角微微上扬，扯了扯嘴角，真的没话可说。这也能用来开玩笑吗？
他悄悄上前，踩在古三通的脚上，碾了两下。
古三通立马抱着脚跳了起来。
“你也太狠了吧？”
素心看到古三通跳了起来，哪里还能不知道刚刚是骗她的。站起身，气鼓鼓的进屋了。
古三通急忙过去哄她。
素君摇摇头，这股子让人嫉妒的酸臭味。
只好独自一个人收拾起刚刚从屋里拿出来的古三通的铺盖，只见他拿起铺盖，就从里面飘出一张纸。
素君好奇的拾起看了一眼，只见纸上写着“天上的水，水里的火，火里的冰，冰里的武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