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暗潮湿的地牢里，白灼被火把的火光惊醒，睁开眼，就看见几位妖族首领和修士联盟的盟主顾长庚站在牢门外。
这几位就是登天之途上现如今走得最远的几位，沧海一般的灵力蕴含在这几具上称不到千斤的身体里，灼灼灵光在那一双双眼眸里收敛到极致，犹如当空皓月，华光深蕴。
即便是化境期巅峰的白灼，与他们对视时也觉得心神不稳，难以直视。
白灼扭头盯着地牢的某个角落，带伤的嘴角扯开一抹笑，“你们到底想要我说几遍？罗刹女不是我有意放走的，我跟她第一次见面，我为什么要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放走她？”
“可你也没法解释，你一个化境期巅峰为什么会连一个修为被封印的废人也看不住。”
顾长庚的声音缥缈不似凡间音，在这昏暗阴冷的地牢里，透着股说不出诡异。
白灼想笑，结果一张嘴就扯动了脸上的伤，痛得嘶了一声。
他咳笑一声，反唇相讥，“那你们这么多圣级强者追捕她千年，怎么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有碰到？”
几位妖族首领对视一眼，把目光投向了顾长庚。
“我们知道你一直在调查当初你父亲的死因，我们不知道罗刹女和你说了什么，但事情并不是你想象得那样，这事和她也脱不了关系。”
白灼默了默，没说话。
顾长庚继续缓缓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们，但你可以自己想想，如果她真的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她又怎么会知道事情的原貌？”
白灼嗤地笑了一声，“那你们倒是说说看，事情的原貌到底是怎么样的？”
“人是罗刹女杀的。”
顾长庚回答得很快，并没有给白灼反应的时间，“你可以回族里问问你的族人，事发当天有没有人在虎妖族的领地看见罗刹女，要是这还不足够，只要你配合我们抓捕罗刹女，证据自然会呈现在你眼前。”
“……”
牢门被打开，顾长庚亲自走过来，替白灼除掉了镣铐。
白灼活动了一下肩臂，站在原地沉吟了片刻，拉开一侧嘴角，“好啊，你们想抓罗刹女，怎么抓？需要我做什么？”
“只要你们敢告诉我，那我没什么不敢做的。”
白灼摊手，一侧嘴角斜斜地挑起来，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一双灿金的虎瞳在昏暗的地牢里暗芒流转，熠熠生辉。
--
东无笙平常的时候也穿着那件黑色的长袍，这衣服也算是一件法器，可以给她抵挡一部分伤害，就是穿得多了以后有点显眼，她就将它穿在里面，外面加件外衣将它挡住。
她带着斑赶了一天的路，日落西山的时候，总算是抵达了作为中转站的边陲镇。
夕阳下，漆黑的城墙看起来格外巍峨肃穆。
进了城以后，街道上四处望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门户紧闭，两人几乎走遍了整座小镇才找到唯一一家客栈住下。
天已经黑透了，客栈内光线很暗，只在掌柜的柜台上，以及零星几位吃饭的客人桌上各点了一根白烛。客栈的门一开，风吹进来，当即就吹熄了几盏，只剩下掌柜面前的和另一位女客人桌上的那两盏还摇晃着，勉强燃烧着。
整个客栈，不，应该说整个城镇的氛围都非常冷清。
东无笙往角落里飞快地瞥了一眼，看着坐在角落里的那位白衣客人慢悠悠地夹菜、吃菜，蜡烛熄灭那会儿，其他客人多多少少有些骚动，只有那人，仿佛提前预知到有人要进来一样，及时伸手护住了那一点微弱的火苗。
只一眼，她就收回目光，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两位打尖儿还是住店？关一下门。”
掌柜拿着烛盏走下来，给几位客人重新点上蜡烛。
“住店，麻烦给我两间房，再送些酒菜。”
另有一名带着斗笠、瘦高的人影跟在他们身后进店，东无笙不动声色地看了那人一眼，牵着斑，站得离那人远了一点。
取了几块碎银子在柜台放下，东无笙便拉着斑到角落里坐下，就着一支白烛微弱的火光等待掌柜的吃食。
小家伙好奇心重，坐下来以后就四处张望，时不时转回来问东无笙几个问题。
东无笙其实懒得搭理他，斑问的问题，她不是嗯嗯哦哦地敷衍过去，就是假装没听见，或者就是说她没看见、不知道，态度敷衍得令人发指。
不过斑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依然兴致勃勃。
过了一会儿，方才跟在他们身后进来的那位斗笠人和掌柜的起了一点争执，听上去，好像是斗笠人给的银子有问题。
“姐，他们在说什么？”
虽然斑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在无人言语的寂静客栈里，还是显得突兀。
一直对他的提问反应不咸不淡的东无笙，听到这话，忽然提起嘴角，笑容说不出是得意还是讥诮。
“给了假钱，吵架呢，”东无笙嘴角挂着一抹笑，手上仍在夹菜，姿态看起来好像是真的在给小孩子解答疑惑，可音量之大却不像是把话说给面前孩童听的，“魔修夜鬼来客栈吃饭，这可真新鲜，也不知道人和饭哪个更合胃口。”
说完这话，东无笙将目光投向角落，果然就看见角落里的那位白衣女客抬起头来。
白烛黯淡的光焰下，白衣女客眼角微红的泪痣好似遥远天际的一颗孤星。
被点明了身份的魔修目光如炬向东无笙这边望过来，然而，他根本还没来得及走近，白衣女客已经持剑迎了上去。
斑就看着东无笙好整以暇地托腮观战，甚至面带微笑，看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斑：“……？”
感觉姐又因为一些奇怪的事情开心起来了？
战斗闪电般结束，等到白衣女客收剑归鞘，东无笙举起面前的酒杯向那位白衣女客致意，“道友功夫不错。”
女客也向她点头致谢，“也谢谢你方才出声提醒。”
“举手之劳。”
在东无笙的邀请下，白衣女客走来与他们同坐。两人聊得很开心。
“敢问道友姓名？”
“啊，杨幼仪……”
“咦……是逍遥门的那个杨幼仪吗？”
“现在已经不是了……”
跟着东无笙这么多天，斑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积极友好。
她其实还挺擅长照顾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