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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懋云居里的人

在中国北方,一条溪流从大山里流淌下来,它穿过乱石、丛林最终在岭溪村这个地势平坦的地方开始变得静谧、宛转。岭溪村的房子依然保持着古老的建筑模样,青色的砖墙、灰色的屋顶,它们依山而建、遇水而转,像一条丝带一样盘绕在山与山之间的狭小平地上。在这里生活的人遵循着大自然的规则,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享受着上天赐予的安宁。

这是一个看上去很平常的小山村,但……不寻常的是,只有那么一座名叫“懋云居”的百年老宅与村子里的其他建筑不太一样,它没有建在山谷里,而是建在了山腰上的一处高地上,它也不像村子里的那些建筑那样遵循着中国古老的、中规中矩的建筑模样。

这座宅子的外墙全部都是用石头砌筑的,它那爬满蔷薇的虎皮墙,随着地势高低起伏,没有任何棱角。房子是由两个平行的坡屋面拼合的,也许是担心山坡地形造成墙体开裂,房屋的后面砌筑了两段坚实的扶壁柱,将两个坡屋面紧密地贴合在一起,并在两个扶壁柱的上面,各自留下了一个带有窗户的“小阳台”。

前面偌大的院子被一道半身高的瓦墙和一排清幽的早园竹一分为二,左面被当成了菜园子,里面种着各种时令的蔬菜。右边是懋云居主人日常生活的地方,在这个院子里的两侧,高低叠放的石条上摆满了各种大小不一的花盆……酢浆草和青苔几乎将整个院子铺满,只露出一块块青灰色的、不规则的路石。

让人感到不解的是,在院内门房附近的位置,居然还长着三棵长势十分古怪的老槐树,从这些老槐树的外形来判断,它们至少在这里生长了两百年。靠近门房的那棵长得最高,可是,树干有点倾斜,有一部分树干已经干枯掉了,像腾空伸出的魔爪。长着绿叶的那部分树枝越过了墙头,干枯的那部分留在了院子里,看上去像是一个要翻越院墙的老人。

中间那棵,树干长得非常粗,要三个人手拉手才能抱得住。可是它却没有树冠,只有一些细碎的枝条从树干的顶端长出来,树干的内部已经枯萎了,形成了一个刚好容下一个小孩躲进去的树洞,看上去像是一个张大嘴巴哭泣的老人。

最后一棵简直像是一位趴在地上伸手乞讨的老人,它那纠结的树根暴露在地面上,三根粗大而扭曲在一起的树干几乎是贴着地面生长的,直到顶端才略微翘起,就好像它是被什么巨大的飞来石砸扁了一样。

对于村里的习俗来讲,没有人会认为在院子种三棵槐树是一件吉利的事情,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这个槐树的“槐”字里,有一个“鬼”字。在中国人的眼里,鬼是一个及其不好的事物,人们常常避之而唯恐不及,更不可能把它种在自家的院子里。村里人每次提到懋云居,就好像找到了一个永远都聊不完的话题,各种稀奇古怪的事情在他们口舌之间变得更加神乎其神!

讲到这里人们就开始有疑问了,到底是怎样的一些人会选择住在这样的宅子里呢?

“她是一个巫师!”这是村里人瞬间在脑海里勾勒出的印象,但是,人们从来不在她的面前说出这句话,这是他们在私下里达成的一种默契。但只要谁家有个头疼脑热的、甚至疑难杂症,他们就会说:“要不……把懋云奶奶请来吧?让她给瞧瞧!”

这个懋云奶奶就是他们私下里所说的那个住在懋云居里的巫师,也许是他们私下谈论了太多关于懋云居里的事情,久而久之他们几乎已经忘记她的真实姓名,一提到她人们就会瞬间想到懋云居,不知从何时起,人们便习惯性的称她为懋云奶奶了。

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也不能完全都怪他们,毕竟和他们这些所谓的正常人相比,懋云奶奶的日常生活的确与他们不同。就拿衣着来说,懋云奶奶平时总会穿一些绣着古老花纹的素色的长衫,外面披着一件孔雀蓝的长袍,一条黑色的发巾和翡翠绿的发簪将头发盘在头顶。懋云奶奶经常要到山上采一些草药什么的,也许是为了便于行走山路,她手里常常会握着一根歪歪扭扭的——南蛇藤木手杖。

在外人看来,懋云奶奶的行踪总是神秘而古怪的,有村里年轻人在距离云溪村很远的深山老林里见到过她,要知道懋云奶奶出行从来都只是依靠两条腿。要到达那样的深山老林里,就连村里的青壮年都会觉得很吃力,而且还要提防随时出没的野猪。她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仅凭一根手杖就能走那么远的山路,这实在是让人无法相信。

懋云奶奶家里还养着一只神秘的大黑猫,说它神秘是因为那只猫和平常人家里养的猫不太一样,平常人家养的猫都是很通人性的,见到自家人就会欢快的迎上去,在主人身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但是懋云奶奶家的那只大黑猫却不是这样的,它见到所有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当然,这也包括懋云奶奶。但奇怪的是,懋云奶奶好像从来都没有喂过那只猫任何食物,也从来没有听到过懋云奶奶喊过它的名字,很多时候只要懋云奶奶的一个眼神,这只猫就能立刻领会她的意思。

这只猫也不与村里的其他猫为伴,经常独自蹲在懋云居的屋顶上,或者趴在槐树枝上,像一个警卫似的环顾着四周。它的眼睛里总是带着一股冷凝的杀气,就连村子里的游荡的恶狗,见到它也会躲地远远的。听村里人讲,有一次一个小偷想要趁着夜色潜入懋云居偷东西。结果……刚爬上墙头儿,那个小偷儿就被突然出现那双冷凝的眼睛给吓了个半死,紧接着就是几道深深的爪印挠在了小偷的脸上,从此,就再也没有小偷敢惦记懋云居了。

懋云奶奶虽然为人谦和,人们常常对她毕恭毕敬,但这一连串古怪的事情莫名地拉开了她与村里人之间的距离。与懋云奶奶相比,她的老伴儿——木玉良却是个地地道道的和他们一样的普通人,但可惜的是,他在十年前就莫名的死去了。每次人们谈论起他,除了对他的死因感到不解之外,大家都为他的离去感到一丝惋惜。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木玉良还有一个跟他一样热情,一样喜欢帮助别人的好儿子,他叫木景行。木景行是镇子里的一名电工,他拥有一头乌黑浓密的短发,身材高大,由于工作的缘故,他的皮肤晒得黝黑,每次笑起来的时候,那口洁白的牙齿总是显得十分耀眼。木景行待人亲和,不管多晚下班,如果有村里人找他帮忙修理电路,他都会尽力帮助。

木景行的工作很是辛苦,每天都要很早起床,骑上他那辆挚爱的摩托车到镇子上去上班。云溪村的路大多都是蜿蜒曲折的山路,正常天气里都需要时刻注意安全,偶尔遇到恶劣天气,木景行经常无法回到懋云居,只能在电力公司的值班室里过夜。

懋云奶奶的儿媳名叫梁慧,是村里的一名乡村教师,她衣着干净而简朴,瘦消的脸上带着一副厚重的眼镜。在学校的女同事里,梁慧的算是个子比较高的了,只是她额头和手臂上的暴突的血管,让她看起来更加消瘦。从墙上挂着的照片可以看出,以前的她并没有这么瘦;尽管那时的她穿着一件肥厚的格子衣,可微胖的脸蛋上还可以看到两个浅浅的酒窝。

在外人看来,梁慧是一个做事勤快、任劳任怨的优秀教师,可在丈夫眼里,她却是一个喜欢抱怨的妇人。梁慧从来就不相信什么反常的事情,她总是把别人在背后对懋云居里发生的一切奇怪的事情都视为愚昧、无知,可她自己心里有时候也会跟那些人一样,产生同样的疑问。一般这个时候,她总是会在心里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些巧合,或者是科学还没有解释的现象,对!一定是这样子的……一定是这样子的!”

为了摆脱这样的困扰,她便努力地工作,以便把那些古怪的事情抛在脑后。为此她落下了一个老毛病,就是经常做噩梦,噩梦的内容千奇百怪。但是……唯独有一个噩梦经常会出现在她的睡梦里,这个噩梦已经困扰了她九年。

梦中发生的事情是梁慧怀着儿子小柯的时候……梦中晦暗且模糊,梁慧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床边织毛衣,女儿小欣在旁边抱着一个布玩偶开心地玩耍着。梁慧好像是在等丈夫回来……也好像是在等什么事情发生,因为在这个梦里,到处都充斥着一种不安的氛围。梁慧的心思也不全在织毛衣上,她一会儿抬头看看玩耍的女儿,一会儿又看看窗外。

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丈夫应该早就回到了家里……就在这样的等待中,她的房门突然被推开了一点,好像是被一阵风无意间吹开的,梁慧连忙站起来朝着门外问:“景行?是你回来了吗?”

许久……见门外没有人回答,梁慧便放下手中的毛衣上前把门关上了,等梁慧一脸疑惑地扭头看向屋内的时候,她发现在屋子的角落里多出了一团漆黑的东西,它形似一块被团起来的什么东西。那东西慢慢地展开,就像是一块刚从拳头里丢出来的纸团,又像是一块漂浮在水里的布。

随着那块布慢慢地展开,梁慧认出那是一块轻盈透亮的黑色丝巾。梁慧有点害怕,但又有些好奇,她想要上前去看个究竟,这时床上的玩耍的女儿也看到了那个神奇的东西,她伸出小手想要去抓住它,梁慧马上警觉似的上前抱住了女儿。

“一块丝巾怎么会悬浮起来呢?”

强烈的好奇心让梁慧试探性地伸出一根手指,她迅速地触碰了一下那块丝巾,手指刚触碰到它,那块丝巾就像水里的水藻一样浮动了一下……她又尝试触碰了几下,见没有什么异样。

女人天生爱美的性情让她的嘴角露出一丝喜悦,梁慧索性用手直接将它抓了起来,将它展开。这时她清晰地看到,那是一块像金鱼尾巴一样轻盈透彻、还带有褶皱的丝巾……太神奇了,太漂亮了,没有那个女人可以抵挡这样的诱惑!梁慧将它披在自己的身上,让人感到惊奇的是,原来看上去有点大的丝巾……但当梁慧把它在身上的时候,那块丝巾又看上去那么的合身,像是为自己量身定做的一样。

梁慧迈着轻快地脚步来到镜子前面,她一会儿用丝巾遮住自己的突起的肚子,一会儿又用它挡着自己半个脸颊,她就这样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已然忘记自己很快就要成为两个孩子的妈妈了。正当她沉浸在喜悦里的时候,她突然通过镜子看到床上的女儿不见了……

梁慧连忙转过身体,她以为女儿跳下床跑出去玩了,可是她扭头发现屋门是关着的。梁慧在屋子喊了好几声女儿的名字,可是没有听到任何回答。梁慧以为女儿在跟自己捉迷藏,她裹着那条丝巾弯下腰,一只手掀开床裙,可是床底下没有女儿。她推开床上堆叠的被子,柜子里面、桌子的角落里都没有。梁慧有些着急了,她大声的喊着女儿的名字,慌乱中她还在疑惑;就刚刚一小会儿……就一小会儿啊!女儿怎么可能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了呢?

这时,她突然听到院子里有人厮打的声音、花盆被打碎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女儿小欣的哭泣声。梁慧连忙向屋外跑……可是就在这时,她身上披着的那块丝巾突然像一个巨大的渔网一样,将她从头到脚包裹了起来,梁慧在那件黑色的丝巾里拼命地挣扎,但那个丝巾又像一个具有弹性的气球,无论她怎么脚蹬手扯,都无法将那块丝巾从自己身上拿开。

而且,那块丝巾还在迅速地缩小,不一会就将她的鼻子和嘴巴给堵上了,梁慧开始感觉到呼吸困难。紧接着,自己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令她感到恐惧的画面,但那些画面实在是太模糊了,就像被水浇湿了的水墨画。

紧接着她又感觉到一个无形的、冰凉的东西透过自己的肚皮在向肚子里渗透。梁慧下意识地想要用手去保护肚子,可是她的手脚都已经被裹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疼痛,可是梁慧连喊叫声都显地那么无力……

梁慧每次做这个噩梦的时候,中途都是被丈夫晃醒的,每当谈论起这个噩梦,梁慧总是会跟自己的丈夫抱怨:“这是不是命中注定的……我们的儿子生下来就是要跟我作对的?”

丈夫依着床头,搂紧了妻子的肩膀:“怎么会呢?”

“怎么会?那为什么我总会做同样的一个噩梦?这个噩梦难道不是在预示着现实吗?”梁慧更加确信地问。

“你……你怎么也开始相信那些了呢?……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只是你白天工作太累了,又把太多的精力放在小柯身上,所以才会做这样的噩梦……你要学会转移注意力,把心放宽一点!”丈夫劝慰道。

“把心放宽一点?……哎……那可是我们的亲儿子啊!你让我这个当妈的怎么能放心得了?”梁慧哀叹着。

“你说说,同样都是我亲生的,为什么小柯就不能像他的姐姐那样让我省心呢?你看看我们的女儿,我什么时候专门叮嘱过她吗?她的学习、生活各方面都那么得出色!你再看看我们的儿子,我为了照顾他的学习,专门申请当了他们班的班主任,每次上课我都刻意照顾他的学习。可是,他为什么就是不能把注意力放在课本上呢?……他都要十岁了,为什么整天还有那么多异想天开的问题呢?”梁慧接着抱怨。

“其实,我觉得……这也许是他的优点,这说明他体会生活的乐趣要比我们更广泛!你觉得呢?”

“你说什么?体会生活的乐趣?如果他整天问一些奇奇怪怪的跟学习没有丝毫关系的问题,等他长大了,连一份好的工作都找不到,到时候他还谈什么乐趣?……来来来,听听你的好儿子昨天撒的谎吧!……昨天放学后,我领着你的宝贝儿子回家,刚到咱家门口,他突然拉住我的手问我;妈妈,快看……它们的眼睛在盯着我呢!”

“你猜他指的是什么?”梁慧故意放低声音问丈夫。

还没等丈夫弄明白怎么回事,梁慧就迫不及待地说:“小柯指着咱家门口那两个石狮子,说看到它们在盯着他……你说说,如果他整天都把心思用在编这些无聊的谎言上,他的学习怎么可能有长进?”

刚弄明白怎么回事的木景行抓着蓬乱的头发大笑道:“哦,哈哈,石头做的小狮子会转动眼睛盯着他?哦……这真是一个很不错的想象力!”

梁慧生气地在丈夫的手臂上假作狠狠地拧了一下:“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讲话?”

木景行故作很疼的样子:“哎呀,有,有,有……我在很认真的听着呢……只是,哦……好像我小时候也遇到过类似的事情,只不过盯着我的不是那些石狮子,而是咱妈屋子里的那些旧书插图里的人物。”

“你是在说那个小黑屋儿里那些旧书吗?”梁慧一脸嫌弃地问。

“对,就是那间黑屋儿里的书。”

“哦,我是看过的,那些旧书都是已经过时了的,连里面的文字都是繁体的,读起来都很费劲。那些书里记载都是一些奇怪的事情……那些插图也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我都懒得去看,不知道咱妈留着那些书干嘛?那间屋子我也讨厌,里面阴暗无光,摆满了旧家具、旧座钟、破罐子……还有那些没用的书!……那间黑屋子里到处都充斥着一股古怪难闻的味道,哦……我怎么又提起这些让人感到恶心的事情了?真是太讨厌了。”

丈夫一脸困窘:“是,是你接着要往下说的……!”

“哦……我是要说小柯学习的事情!”梁慧回过神儿来。

“对,对,对……”丈夫不住地点头。

“天呐!你知道我在学校里有多尴尬吗?……我……我可是一名优秀教师啊!我教出了那么多成绩优异的学生,可……可我却教不好自己的儿子?……每次在评选优秀教师的时候,总有人拿我们儿子说事儿,弄的我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了……你知道吗?”梁慧抓住了丈夫的手臂,用力地摇晃着。

丈夫抓着头皮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想,是我们的儿子太独特了,他身上拥有着一种其他孩子没有的能力吧?”

妻子斜眼瞟了一眼丈夫:“你是说他天生就是一个充满了古怪想法,天生就是一个到处闯祸的人吗?”

“你怎么能够这么说呢!其实吧……我只是觉的,也许是你跟他沟通的方法上有问题!……你再好好想想,为什么咱儿子那么喜欢跟他奶奶在一起,他们沟通起来好像没有任何的障碍……你再仔细地想一想!”丈夫低声细语地,期待着妻子能够领悟的样子。

梁慧沉默了一会儿,开口道:“我告诉你……就是你跟妈太惯着他了,任何时候都依着他的性子……就像他的姑姑木景若一样,如果不是妈从小就任由你妹妹,现在你妹妹早就结婚生子了。

现在倒好,都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没有找到自己的归宿,想给她介绍个对象吧,一年到头儿也见不到几回人影儿,即便是见到了,也总是说一些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话!如果……如果照这样下去,小柯就会像她姑姑一样……”梁慧越说越来气。

“哦,天啊!你怎么说着,说着又扯到人家景若身上了?”丈夫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哦?……说到你妹妹,你就不高兴了?我就知道,自打我进了你们家,我就觉得你们全家人都不正常……当初给小柯取名字的时候,我说给他取一个简单一点的名字吧,取名叫‘木可’!希望他一辈子都可以顺顺利利,一生可以平安度过,这个名字正好也和木欣的名字比较搭配,毕竟他们俩是亲姐弟!……咱妈可好,非得要给小柯算命……哈,说什么命中缺木?……最后给小柯取名叫‘木柯’,我真是搞不懂啊?明明你家的姓氏中就带着一个‘木’字了,为什么还要再加一个木?”

“哦,是,是,是……咱妈的确有那么一点老传统,那是她那辈儿人坚信的东西,这很难改变的……可是,当初你不也正是因为喜欢这座古香古色的老宅子、喜欢咱妈那厨艺才决定嫁给我的吗?”丈夫有点生气。

“可是我现在后悔了,后悔了……全都是因为我们的儿子!”梁慧伤心地捂住了脸,哭泣起来。

丈夫见状只好默不作声。

“可是,我真的很心痛啊,我一看到小柯跟他奶奶,比跟我还要亲……我就心痛,就好像儿子不是我亲生的一样!”

丈夫看着哭泣的妻子,心一软不由得将妻子搂在了怀里。

梁慧在丈夫的怀里一边哭一边抱怨:“别人家里都是严父慈母,你再看看你,整天对小柯慈眉善目的,他要做什么你都顺着他,哪里有一个严父的样子……倒是把我硬生生地逼成了一个严厉的母老虎!……可是,我毕竟是他的亲妈啊!天下哪有当妈的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我是恨铁不成钢啊?”

丈夫继续沉默地拍着妻子的肩膀……又过了好一会儿,梁慧停止了哭泣若有所思地说:“再有一个多月就要期末考试了,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们的儿子这样下去……我得给他从新订立一个学习计划。”

“什么?学习计划?……什么样的学习计划?”丈夫用怀疑的眼神看着妻子。

梁慧扭过头一眼就看出丈夫眼睛里的不信任,失望地翻身睡去了。

小柯是一个九岁的小男孩,一身精炼的身子骨,一头乌黑的短头发,敞亮的脑门儿下有一双明亮而又充满了好奇的大眼睛。小柯的眉心中央有一块不明显的伤疤,听姑姑说,那是小时候因为贪吃,站在油锅旁边看奶奶炸丸子,结果一不小心……一个油星子就迸溅到了小柯的额头上,这是姑姑最爱跟小柯讲的一个笑话了。

小柯生性好动,他总是对周围任何事物充满了好奇,在他刚学会站立的时候,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翻越婴儿床。在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他就拉着奶奶的手走遍了懋云居的每一个角落。小柯一边触碰着那些让他感到不解的东西,一边发出吱吱呜呜的声音,好像在向奶奶询问;这是什么呀?它为什么长这个样子?……它为什么会在这里放着?而奶奶就像是一本百科全书一样,她总是能够把那些奇怪的问题变成一个个生动有趣的故事讲给小柯听。

而现在的小柯,已然成为了一个问题大王,而梁慧每次听到小柯问那些跟学习没有丝毫关系的问题时,都会表现的及其愤怒,她总会大声的冲着小柯吼道:“现在你还不需要知道那些,那些问题等你长大以后自然就会知道了……不许再问那些没用的问题了……明白了吗?”

而屡次面对妈妈怒吼的小柯,已然将这些当成了家常便饭,每当他站在墙角儿被妈妈训斥的时候,他的脑子里总会想起一个有趣的画面;妈妈从嘴里嘟嘟出来的文字从自己的左耳朵进去,然后从右耳朵里跑了出来。

小柯和他的姐姐一样都住在二楼,左面那个拥有“小阳台”的房间就是小柯的卧室。其实,那个根本就不是什么阳台,只是那个扶壁柱正好在小柯房间窗户的下面,调皮的小柯经常会翻过窗户到扶壁柱上去玩儿,景行担心小柯哪天会一不小心从上面掉下去,于是就在那个扶壁柱上装了一排木栏杆。喜欢照模学样的小柯,学着奶奶养花的样子,将从石头缝里抠下来的铁线蕨、从屋顶上摘下来的瓦松和山坡上拔下来旋复花种满了阳台的花盆,一株牵牛花沿着扶壁柱爬上了栏杆,开出一朵朵艳丽的小喇叭花。

小柯总是喜欢趴在栏杆上,用手托着下巴仰望天空,久久地看着远处的云朵移动变化。小柯看得很入神,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会想起一个梦;他梦到有一片云从天空中飞了下来,飘落在身边,他跳到了云上,然后那片云就载着他飞入了云霄,他在云层里飞翔啊、飞翔……那是何等的快乐。但……梦的最后总是被妈妈的吼叫声打断的。

对于一个九岁的孩子来说,没有什么比玩耍更有意思的事情了。即便妈妈一再告诫小柯不要到雨后的水潭里去淌浑水,不要去岸堤上抓泥巴,但小柯总是忘记这些告诫。纵然小柯有一个非常爱干净的妈妈,可他的衣服总是弄得脏兮兮的。每次傍晚回到家,都会听到梁慧吼叫声充斥着整个懋云居,把槐树上叽喳的鸟雀都吓跑了。

“你看你有多脏,你是在村头儿猪圈里打过滚儿吗?啊?……你以后再弄得这么脏,你就别回来了……你就和那些猪崽子睡一起好了!“

每当这时,小柯就在脑子里浮现出一幅画面;自己光着身子和猪崽子睡在一起的样子,一身的泥巴、臭烘烘的,妈妈在一旁大嚷着,一边捏着鼻子,一边拿水管子向自己身上滋水……小柯一时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柯养了一条黄色的小狗,那是爸爸前不久刚从县城里带回来的,小柯特别喜欢它。因为这条小黄狗长着两只耷拉着的、肉乎乎的长耳朵,所以小柯就给它取名叫耷拉。耷拉是一条胆子特别小的小黄狗,但它总是喜欢在两个小主人面前,冲着一面墙或者一根柱子裂开嘴巴、露出一口锋利的小牙齿,装作一副很厉害的样子。

每当这时小柯总是拿它开玩笑;你看你看家的本领都被树上的那个“呆子”给替代了,你还有什么脸面在我们家吃白饭啊?

每次听到这句话,耷拉都会变得特别生气,于是它就会跑到槐树下,前脚趴在树干上,冲着上面的那只黑猫一通乱叫,好像是在说;你这只臭猫,害的我在小主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你快给我下来,我要好好教训你一番。

气急败坏的耷拉在树下又是转圈又是蹦跳的,可树上的那只大黑猫呢?它依旧眯着眼睛、晒着太阳,一副若无其事地样子,偶尔在耷拉突然大声狂叫的时候才会转动一下耳朵。狂叫一通的耷拉还是不依不饶,因为它知道,只要自己再叫上那么一小会儿……小主人就该来安慰它了。

“好了耷拉,我在跟你开玩笑呢……我们不和那个‘呆子’玩儿,就让它永远长在那棵树上吧!”

瞬间,耷拉就像是变了一副模样似的,开心地摇着尾巴扑到小主人的怀里,在小主人的脸上一通乱舔。

与木柯相比,木欣是一个懂事、学习又特别优异的孩子,好像在懋云居里,还从来没有听到梁慧像吼小柯那样,去喊小欣的名字。而相反的是,梁慧整天训斥小柯,也没见小柯安分下来,反而是旁边的姐姐把妈妈的每一句话都记在了心里。

她总是敏锐地觉察到妈妈脸上的每一个细小动作,只要妈妈的两条眉毛一紧锁,就是小柯又犯什么事情了;只要妈妈放大鼻孔出气、两眼瞪直了,那么接下来……她就该去找鸡毛掸子了。

木欣长得更像妈妈,水灵灵的眼睛、笑起来在白净的脸蛋上印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儿。木欣今年上六年级,距离升学考试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但她从不担心自己的学习,因为她从来都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小欣在她像小柯那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能够熟练地背诵《唐诗三百首》了,这一直都是梁慧在亲戚、朋友面前引以为傲的事情。

谁能想象呢?家里有两个孩子,一个学习总是那么好,是所有家长眼中的好孩子,一个却是满脑子塞满不着边际的古怪想法、调皮捣蛋,成绩在班级里总是倒数的孩子。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的妈妈,居然还是一名优秀教师。这样矛盾的两件事情,让一个自尊心很强的梁慧如何能够承受呢?

梁慧只要有一点空闲的时间,她就是思考这是为什么?每当这时,那些发生在小柯身上各种奇怪而让她懊恼的事情,就像无数的电影胶片一样,不断地闪现在梁慧的头脑里。

记得在一个炎热夏天的晚上,梁慧守在小柯的婴儿床旁,用一把扇子轻轻地为儿子除去炎热,不时哄逗一下躺在婴儿床里的小柯。梁慧用充满了慈爱的眼神看着儿子那肥嫩的小手、肉乎乎的小脸蛋,可是,突然发生了一件事情,把梁慧吓得胆战心惊。

小柯的手指上突然冒出了一股跳动的、淡蓝色的小火苗,梁慧惊讶地跳了起来,手中的扇子也掉到了地上。回过神儿来的梁慧连忙抓住儿子的手臂,用力地摇晃,说来也奇怪,无论梁慧如何摇晃,那个小火苗就像是长在小柯手指上一样,不肯熄灭。

“天呐!景行……景行!不好了,你快来看看啊,这是怎么回事?”

正在打呼噜的景行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给吵醒了:“怎么了……怎么了?”

“你快看,我们的儿子手指着火了!”

景行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忙跑过来,但看到这一幕,景行的脸色从惊醒立刻变得严肃起来,景行不慌不忙的伸出他那只大手,轻轻地将儿子带火苗的手指握住,那个小火苗随即便消失了。

“哦……这个……这没事的,这个大概就是一种化学现象吧?哦……你是知道的,对吧?”

心神未定的梁慧看着一脸镇定的丈夫:“啊?是……是这样的吗?”

“嗯……这……这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化学现象,在山里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你是老师,你应该是懂得这些的啊?”景行吞吞吐吐地说。

“可是,我在现实生活中又没有真的见到过……哦,这真是太可怕了!”梁慧拍着胸口说。

梁慧又看了看儿子,此时的小柯却一脸没事儿人似的,咧着嘴开心地笑着。这样的事情不经常发生,但从小柯出生的九年时间里,每年都会有意无意地发生几次。

事后的梁慧认为,这应该就是在书上看到的鬼火现象吧,但因为找不到阻止这种事情发生的方法,而且这种燃烧的小火苗儿也没有给儿子带来任何的烧伤,久而久之梁慧也就见怪不怪了。但这件事情和这座古怪的房子,还有那些村里人背后的议论,这所有的事情像一个心结一样,永远的扎在了梁慧的心里。

等小柯再长大一些的时候,在那些奇怪的小火苗之外,又发生了一件更奇怪的事情。这时候的小柯已经是一个会走路的、调皮的小家伙儿了,他总是对周围任何事物都充满了兴趣,任何事物,他都想触碰一下。显然地上的玩具已经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了,他总是挥动着小手,嘴里发出支支吾吾地声音,在向爸妈表明自己想要桌子上的杯子或者是床的上方,悬挂着的虎头铃铛。

有时候,爸妈比较忙,没有时间帮他拿远处的东西,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梁慧亲眼看到自己的儿子在地上挥动着手臂,手指的指尖上就冒出了那个蓝色的小火苗儿。这一次,那个小火苗居然从小柯的手指尖上飞了出去,落在了儿子头顶上悬挂的铃铛上,铃铛随即便晃动了一下。梁慧在心里告诉自己,那仅仅只是一个巧合而已,那个火苗是遇到了风,才飘上去的……是风吹动了铃铛,是的,一定是这样的。

随着小柯一天天长大,他做出奇怪事情也就越来越多。梁慧一再警告小柯不要钻进那个槐树洞里,但小柯总是说,他在那个槐树洞里听到有人在说话,从来不相信古怪事情的梁慧,在听到小柯这句话的时候着实被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理智马上又告诉她,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一个树洞里怎么可能会传出人谈话的声音呢?……里面空荡荡的,又没有什么人……对!一定是小柯编出来吓唬自己的……一定是!

可是对于见证了奇怪事情的梁慧来说,虽然她嘴上说不可能,但偶尔走过老槐树的时候,她也会有意无意地放慢脚步,侧着耳朵,想确定小柯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可惜的是,每次她伸着长长的脖子探到树洞口的时候,也仅仅只能感受到里面渗透出来的冰凉的空气。这似乎又让她想起了那个讨厌的噩梦,不觉身体打一个哆嗦,然后故作镇定地离开了。

梁慧一直都希望那些古怪的事情能够从小柯身上消失,永远不再出现。以前,她知道儿子还小,无法跟他沟通。现在小柯长大了,可以听得懂她的话了,她深信只要让小柯不再关注那些无聊的、与课堂无关的事情,那些发生在小柯身上的奇怪事情就会自动消失。

所以,梁慧慢慢地变得脾气暴躁,只要小柯有一丁点让她不满意的地方,她就会大发脾气,因为她要阻止这样的事情再次发生,她要让小柯成为一个正常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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