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选择暂且搁置此事,但黄峰却不会。回到府上,他重新回忆了一遍当时的情景,大致推敲着事情的经过。目前来看,王凌应该是成功设计到了云臻,只不过这过程中出了些许问题,尽管可能无关大局,但若不搞清事情的真相,只怕今天晚上他都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抬眸暼了一眼对面正襟危坐的王烨,黄峰琢磨了一阵,最后还是开口问道:“你府上的那个沐侧妃,平日里可有什么可疑的举动?”
“啊?”正神游天外的王烨被黄峰这突然的发问惊了一下,回过神来后连忙回答道,“沐氏进我王府也有三年多了,平日里除了刁蛮任性点外没什么别的出格举动,子衿入府后她倒是收敛了不少,没以前那么爱给本王面前凑了。”
见黄峰听后眉头微微皱起,脸上似有不愉之色,王烨心头一紧,小心翼翼的开口问道:“可是那沐氏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大哥?若是如此,改天本王定让她亲自给您赔礼道歉。”
“那倒不必,况且,你也没那个机会了。”黄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帮身侧的秦澜紧了紧衣衫,随口说道。
这回答可是让王烨出了一身冷汗,那不长脑子的蠢妇究竟做了什么,惹得这位爷说出没机会这种话来?
王凌脸色靑一阵白一阵变化的太过明显,以至于黄峰想不注意到都难,他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说的存在歧义,不由开口解释道:“你别误会,本王的意思是,那个沐氏已经被云臻带走,你应该再没机会见到她了,更别说什么带她和本王赔礼道歉。”说着,他也不再隐瞒,将今天发生的事向王烨全盘托出。
听到沐氏的遭遇,王烨的脸色瞬间变得丰富多彩起来,那一腔怒意更是毫无保留的展现出来。他是不喜沐氏,甚至对那个有些聒噪的女人充满反感,但沐氏毕竟是他在宗正那边过了玉蝶的侧妃,属于他明媒正娶的女人。如今她不仅失身云臻给自己带了顶绿油油的帽子,还在自己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带走,这简直荒唐!
王烨觉得自己像一个快要爆炸的气球,满腔愤意无从发泄。此刻,他连杀了云臻那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的心都有了,对默许云臻带走沐影的黄峰,他亦产生了浓浓的不满,言行上也难免多了丝强硬,只见他冷冷暼了眼黄峰,直接拂袖离去。
王烨的失态黄峰早已预见,是以他并没有因此生气,只是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对秦澜说道:“一会派人给子衿递个话,让她这段时间看住王烨,在云臻提供行程图前,莫要让他们有直接冲突。”
秦澜也知此事重要,并没有多说什么,很是爽快的应下这桩事。
安顿好了王烨,黄峰将全部注意放在了云臻沐影身上,只是由于情报不足,他不敢盲目做出判断,心里不由想着:“萧凛怎么还不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许是感觉到黄峰在念叨自己,萧凛还真在一柱香后回了王府,只见他依旧是那副死人脸,开口也没半分情绪波动:“属下见过王爷。”
“免礼免礼。”黄峰急于知晓结果,连忙摆摆手道,“如何,可查到了什么?”
“属下找彧少调阅了宫中的密宗,发现云臻与王凌相识于十二年前的一次宫宴,彼时云臻遭人暗算不慎落水,被恰好经过的王凌搭救,后来王凌出宫建府,虽未见两府有多亲近,但二人确实是有私交的。”萧凛将调查到的事向黄峰转述了一遍,见黄峰没有打断的意思,他继续说道,“事后,属下按照王爷吩咐跟踪云臻,他将沐氏送到了京郊一座旧宅,随后便独自进宫了。”
黄峰手指有节奏的扣动着桌案,仔细思考着云臻的所作所为。云臻是皇帝身边的红人,今日他大张旗鼓的出入信王府,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他都必须给皇上一个满意的交代,如今宴后第一时间选择入宫,倒也确实符合他现在的身份。
既然云臻这里看不出什么破绽,那么问题来了,在被算计之后,云臻为何要带走沐影?依黄峰对云臻的了解,此人远不像他表面上看去的那般光风霁月,如今吃了一个闷亏无从宣泄,怎么说他也不会放过害自己出丑的沐影。可是他不仅没有将这女人凌迟处死,反而留了她一条性命,这说明了什么?沐影一定还有利用的价值!
一家所言难免偏隘,黄峰决定再听听别人的看法,他看向身侧的秦澜,开口问道:“初华,你怎么看?”
“此事扑朔迷离,情报不足,我不好判断。不过有一事我倒可以确定,那个沐影,绝不是个一般人。”秦澜徐徐道出自己的看法,“以前没怎么注意过此人,如今想来她却不是个禁得起推敲的。你想,她是三年多前入的玦王府,而那正是你决定以王烨为棋的时候,这未免太过巧合了些。”
黄峰本来只是凭直觉觉得沐影有嫌疑,在听秦澜这么一说后,他瞬间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确实是太巧了些啊!
“将那旧宅给本王盯紧,本王倒想看看,这京中接二连三的出事,究竟是谁在背后翻云覆雨。”黄峰眯了眯眼睛,冷声说道。
……
如黄峰所料,云臻确实是入宫向皇上汇报今日行踪以及赴宴原因的。关于王凌和云臻的交集,别人不清楚,但皇上却是知晓的。是以皇上并没有因为此事过多为难云臻,只是在言语上敲打了他几句,便放他出宫了。
离开皇宫,云臻并没有立刻回云家,而是避开所有耳目,悄无声息的前去荣王府,今日他擅作主张带走了沐影,无论如何都要给赵誉一个交代。
荣王府,兰竹苑。
赵誉很是头疼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云臻,经云臻复述,他已知晓此事梗概,老实说,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也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平心而论,云臻行为虽然冲动了些,但面对这天赐良机,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努力把握,更何况是当时头脑不太清醒的云臻。
只是,赵誉虽理解云臻心境,但他此举不仅让沐影引起了各方势力的注意,更有可能令有心之人顺藤摸瓜找到藏于幕后的自己,这后果可不是一般的严重了。倘若他不对云臻做出些惩处,只怕很难服众。
好在云臻也知道这个道理,将自己姿态放的极低,倒是让赵誉松了口气,开口说道:“表哥,你先起来。”
赵誉的祖母是云家人,有着这么一层血缘关系,赵誉平日里一直都以兄长称呼云臻。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一声称呼,倒是让云臻更加愧疚:“少初为一己之私,可能险王爷暴露于人前,实在有负王爷信任。”
“事已至此,表哥无需过多挂怀。说来当初让琉月嫁入王府,虽是无奈之举,但也确实我对不住你们。今天趁此机会将她带出王府,莽是莽撞了些,但也算了结了你我一桩心事。”赵誉站起身来,将跪在地上的云臻扶起,复又说道,“琉月那边我就暂且先不再插手了,你自己处理好个中关系,莫要让人怀疑到你身上。”
“王爷放心,一切交给我便是。”云臻点了点头,赵誉这么说便是给了他戴罪立功的机会,他自然不会辜负这份信任,毫不犹豫的应承下来。
“王凌想要的行程图,你如实给他便好。我倒想要看看,王凌和黄峰联手,究竟有没有能耐扳倒龙椅上那个男人。”赵誉背过身去,不带一丝情绪的说道。
云臻默了一下,像是对赵誉说又像是自言自语:“终于到这一步了吗……”
赵誉没有回答,只是缓缓闭上了眼睛。十年了,距他父王战死凉州已经过去十年,可是,失去亲人的那种悲痛不能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淡去,反而愈演愈烈,成了他心中的一根刺。他的父王,祖父,高祖,都是为守凌圣疆土战至了最后一刻,可是至始至终他们都没有得到皇室的公正对待,反而一次又一次的在帝王谋术中燃尽生命。他不愿辱没祖辈的志向,可是想要让他赵誉心甘情愿的为王家卖命,那也绝对不可能!
是以一方面,他调顾佐归京,允云臻入朝,以便维持京城的稳定;可另一方面,他放任刘言分裂朝纲,坐看黄峰玩弄权术,看他们将皇帝逼得焦头烂额,他会生出报复的快感,心中想着:看啊,你们皇室一次又一次的迫害荣王府,如今没了我赵家,你王家又凭什么制衡宁安两王府?
只是这样的日子,终究是该结束了!无论黄峰他们的计划能否成功,这一次,赵誉都会亲自出马,填上那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把稻草。他要用王道陵的人头,祭他父王母妃的在天之灵,祭战死北疆那十万将士的在天之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