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七日已过。
虽说京中欢庆的气氛尚未散去,但官员们的休沐却不能再延续下去,随着初七的时更响起,沉寂多日的朝堂终于重新开启。
经过近几日的口耳相传,所有人都知晓了宁王因疾退位让贤,命世子刘言承袭了王位。所以,不管是帝党还是宁王党,此刻都将目光聚焦在了今日的大朝会上,希望借此时机管中窥豹,一揽这位新任宁王的手腕。
只是,当群臣陆陆续续来到议事殿,看到稳若泰山端坐于安王之位的黄峰后,心中都产生了一个大大的疑惑,黄峰怎么会出现在朝堂之上?
刘言承袭王位,那是名正言顺,即便皇上不愿,也没有理由劝止,否则便是不尊祖宗礼法。可黄峰不同,尽管猎场之事不胫而走,人们大多听说了黄峰莫名其妙的多出来一个世子妃,但那到底是不同的,没有后代不可承爵,难不成黄峰还能再变出来个子嗣来?
黄峰自然看出了他们眼中的讶异,但却并不作声。今日入朝,也是他不得已而为之的,刘言果断拿下宁王,先他一步取得入朝的资格,这对他而言很是不利。
对于刘言,黄峰是十二分的忌惮,必须全力应对,是以也只得兵行险招,放出他早有世子妃的消息。虽然此举有些委屈了秦澜,但也是如今最好的办法,给皇上提供了台阶,他相信,只要皇上不傻,就不会放过他这个免费的助力。至于秦澜,他日后必定会为她补上一个盛大的婚礼!
黄峰抬眸看向不远处的刘言,只见在众人簇拥恭维之下,刘言依旧面沉如水,举止得当,那一身藏青色的四爪蟒袍,更是将他浑身气质拔高不止一个格调。月华流水惊鸿韵,云仍儒雅故霞姿。即便是同样长得不错的黄峰,此刻也不得不赞叹一声,刘言这相貌确实受上天眷顾,放眼整个京城,在这相貌上可以和刘言媲美的,怕也只有那不出世的赵誉吧。
“就这么忌惮本王?”缓缓走到黄峰面前的刘言,在众人都不曾注意到的情况下,向黄峰小声说道。
黄峰微微勾起嘴角,玩世不恭的笑道:“你和你那父王比起来,确实强出百倍,本王这不是怕一个皇上不够你玩的,特意赶来做个陪衬?”
刘言自动屏蔽了他的回答,走到自己的王位坐下,用手缓缓触摸着扶手的每一角。三王,在这凌圣有着空前绝后的权力,有着和帝王同享坐而论事的无上荣誉,可是这还不够,他刘言要的,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他要的,是那个位于正中的九五至尊之位!
“关于那日你提起的,本王仔细思考了下,确实发现了不少疑点,在这幕后黑手露出尾巴之前,你我暂且保持相安无事,如何?”刘言看向黄峰,开口道。
黄峰转了转眼珠,点了点头道:“可。”
隔了一阵,大朝会的正主,皇上终于出现在了议事殿上。不同往日的寡淡,如今的皇上可谓是容光焕发。近些时日来与宁王党的斗智斗勇中捷报频传,让老皇帝顿感精力十足,而在前几日收到了宁王请辞传爵的奏折后,更是让皇上感觉无比兴奋。在众人眼中,或许刘言这只新生的猛虎更难对付,但对于皇上而言却是不同的,宁王是他的一生之敌,如今他终于熬倒了这个对手,意义可谓深远。
端坐在龙椅上,皇上睥睨的扫视了下首群臣,在这迟暮之年,他终于享受了这为帝的意气风发,也不知是荣幸还是不幸。皇上不由回想起多年的隐忍,想到了多年的布划,想到了曾经的种种,心中一时间是五味杂陈。
皇上沉默,群臣自不会率先开口,一时间,朝堂竟陷入了诡异的沉寂,这可和往日的人声鼎沸、嘈杂不休完全不同,众人都感到了一丝不适应。
好在这沉默不是太久,皇上看向了瘫在椅子上的黄峰,不由皱眉道:“子逸,怎么是你,你父王呢?”
“父王身体不适,已与年初南下养病,如今安王府暂由本王接管,想来陛下也没什么异议吧。”黄峰眉峰一挑,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黄峰把“本王”二字咬的极重,完全是不给皇上面子的态度。皇上自然感到愤怒不已,这些时日顺风顺水,他都快要忘记被忤逆是什么感觉了,如今黄峰挑战他的权威,让他感到自己受到了挑衅。
皇上本欲对黄峰发难,可一旁的刘言却是开口了:“陛下,安王身体有恙,由世子暂代王位接管安王府也是合情合理,即便有祖宗礼法在前,可法外容情,想来先帝们也不愿看到安王府无人继承的局面吧。”
刘言开口,自然不是为了帮助黄峰,而是打算借此机会向皇上展露他的锋芒。一听刘言开口,宁王党顿时沸腾了,这些时日他们被打压的不轻,虽然知道是刘言顺水推舟,但还是憋屈的厉害,如今总算等到了刘言出手,他们这几日积攒的怒气可算有了用武之地,纷纷选择附议,向皇上发出质疑。
一看前几日还缩起尾巴做人的官员今日突然一反常态,皇上本能的有些慌张,当下也顾不得为难黄峰,而是将矛头转向刘言:“宁王,你这是何意,刚继承王位便挑衅皇威,是想造反吗!”
“皇上此言差矣,本王一没逼宫,二没动武,只是提出自己的疑惑,又何来造反可言?”刘言不屑一笑,冷声反驳道。
曾经,三王即便再位高权重,在朝堂之上也会自称一声臣,给皇上一定的面子,可今日,不管是先前的黄峰还是之后的刘言,都是以本王相称,全然没有粉饰太平的意思。看穿了这一点的皇上怎能不气:“混账,你口口声声没有反意,可字里行间却完全没有将朕放在眼中,老宁王难道没有教过你何为尊重君父的道理吗!”
闻言,刘言嗤笑道:“抱歉啊,父王好像还真没有教过本王呢。父王只说过,若君不仁,自当改新主,定社稷!”
皇上气的将龙案上的奏折摔在地上,口不择言道:“来人,将这孽畜给朕拿下!”
“噢?本王倒想看看,谁有这个胆子啊?”刘言冷笑一声,环视了大殿一周,他倒是真想看看,有哪个不自量力的敢对他出手。
诚如刘言所料,在场的全然没有动手的意思,即便是以赤清为首的帝党的中坚力量,此刻也只是用眼神看着皇上,似乎是在斥责他的冲动。见此,皇上有些骑虎难下了,一方面,他并不想向一个嚣张的小辈赔礼道歉,另一方面,他又没有合适的解决办法,是以只能暂时以沉默来应对眼下的情况。
“呵,看来皇上也并非一言九鼎呢。”刘言嘲讽一笑,“朝堂还真是没意思啊,本王便先回了。”说罢,刘言不管皇上铁青的面色,拂袖而去。
宁王党自然以刘言马首是瞻,见刘言离去,他们也纷纷跟上,率先走的,赫然便是那日被敲打过的礼部尚书李应。等到最后,整个朝堂上宁王党就只剩下未曾暴露出的花国公父子未曾离去。
在一旁坐山观虎斗的黄峰扫视了一圈剩下不到一半的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三品以上官员,超过一半是宁王一党,这是件细思极恐的事情。黄峰又回眸看向皇上,只见其面色惨败,不知是怒还是怕,想来皇上也未曾料到,宁王府的暗子如此之多,其中不乏帝党中的精英!刘言,果然是个可怕的对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