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初升,预示着清晨的到来,忙碌的日子再次开始,希望与绝望的交错,钩织出新的一天。
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算算日子,时间车轮已经步入了十月份。
云斌早早坐在议事厅的主位上,他今日穿戴整齐,黑色陨铁打制的蚩尤兜鍪静静平放在身前的几案上,一身镔铁虎狼甲,甲叶直垂到膝盖的位置,下身一条缀着铁叶子的牛皮长裤,脚上一双牛皮铁底战靴,身后猩红色披风平摊在后背上,露出的两臂也被镔铁护甲覆盖,一双带着倒刺的铁手套恰好戴在手上,显露出主人的残酷与狰狞。
下首站满了靖边军的主要将领与文士,将偌大个议事厅塞的满满当当。
“诸位,”云斌在良久的沉默之后第一个开口,“陛下圣谕,诏本将入京任职,以后这里,就拜托各位了。”说完,他站了起来,甲叶震颤之中,给下首的所有人抱了抱拳。
将军们没有出声,人人的眼神里都带上了一丝炽热与疯狂,面前那个站着的人,在北境四年里难求一败,在这群沙场宿将眼里,云斌几乎与战神无异,狂热的忠诚让他们愿意去相信云斌说的一切,尽自己所能全力完成他的布置。
云斌点了点头,扫视了一圈,朗声道:“金陵凶险,离开多久,本将也不知道,本将赴任金陵这段时间,北境大小事务,无论军务,还是民事,悉数由陈先生,徐平安,瞿若三人商议而定,其他人,遵从命令即可,如若抗令不从,先斩后奏,到时候,可别说我不留情面了!”
“谨尊大帅将令!”众人身子一震,无不躬身应命。
云斌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高克琮,你部加紧训练,随时保持战争状态,我离开北境后,封锁虎牢关,除了使节,商旅,其余人等,不许出关!”
“诺!”
说完这些,云斌拿起一边的兜鍪,郑重戴在头上,伸手将雕刻着蚩尤凶兽的面具轻轻放下,拎起斜靠在墙角的一支暗色长戟,走出了厅门。
众将跟着他们的主帅出了议事厅,厅外,一千余亲兵早已整装待发,李虎和手举大旗的传令兵站在队列最前方,一匹神骏异常的白马,被亲卫们牵着,等待着自己的主人。
云斌摸了摸马鬃,一翻身,上了马,提起了那杆饱饮人血的长戟,一挥,千余骑兵簇拥着云斌奔向东方。
那里是金陵的方向。
大旗迎风招展,千余骑兵追随着一匹白马,消失在宣府城头众人的视线之中。
云斌很久没有如此纵马飞奔过了,他也很久没有亲临战阵,五年前靖安堡的血肉磨盘一般的惨状只是在他梦里不断被回忆起,自从他上任北境都督之后,就再也没有亲自上阵杀敌过了。
对于这种纵马驰骋的酣畅淋漓,他是十分向往的。
两个时辰的不停歇飞奔,骑兵队越过了虎牢关,将这座雄伟的关隘要塞抛在脑后,灰色的轮廓逐渐变淡,最终消失的无影无踪。
秋风吹过,只是已经没有那样寒冷刺骨,怪不得古人说,虎牢关就像一座钢铁浇筑的城墙,将室韦人的弯刀挡在外面,也将春风与冰寒永远分割。
这群北境汉子也很久没有体会过这种风力的暖意了,官道两旁的田地似乎更辽阔了一些,虎牢关将北境与中原分隔开来,让他们对中原的民情获取也有所滞后。
田地里尽是被收割干净的稻谷高粱一类作物,还能看见成堆的秸秆被农人们堆成了一座座小丘,小孩子与猫狗出没其间,背后是掩映在田地之中的村庄里升起的袅袅炊烟,勾勒出一幅婉转悠扬的乡村风景画。
云斌一行人马速不减,但都不由自主地看向这平静的一幕,他们不忍心用急促的马蹄声打破,因为在他们心里,这就是他们想要的生活。
老婆孩子热炕头,一间房子,几亩地,就足够了。
他们大部分人都曾经拥有过这一切,但他们现在的身份,是难民,然后才是靖边军中最为神秘精锐的亲卫队。
情感这些东西,同样也不属于他们。
马蹄声声,清脆无比,引来官道两侧无数人驻足观望,一如几年前一样,他们对于新鲜事物总是抱有极大的热情,不论是好事还是坏事,他们都愿意停下来,挤出一点宝贵的时间,好好看一看。
太阳的光芒逐渐变得昏黄,天色渐晚,灯火通明的金陵城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显得更加清晰可见,马队离城墙越来越近,因为天色渐晚,已经到了城门关闭的时间,但金陵城是没有宵禁一说的,天子脚下的土地,无论何时,都保持着极高的欢愉与热忱。
云斌在城门外勒住坐骑,等着身边亲兵与城头负责防卫京城的巡防营统领交涉完毕。城里飘扬而来的歌声乐声与各色美食混杂而成的香味,一股脑席卷向这支马队。
坐骑开始不安分起来,马上的骑士无不俯下身,轻轻抚摸马匹的脖颈和鬃毛,安抚着激动而焦虑的伙伴。
城门嘎吱吱得打开了,时隔三年,云斌再一次回到了这片看似平静,实则蕴含杀机的土地,这一次他不是来述职,不是来朝见,他是来上任的。
从这一刻开始,云斌,这个北境虎狼,离开了自己的安乐窝,悄悄的隐藏于黑暗之中,侧卧在这片阴谋与诡谲肆虐的城市之中,曾经他想要冷眼旁观的游戏,却逼迫着他加入进来,和其他人一样,不死不休。
即便如此,这头北方贪狼仍然机敏冷静,将带了毒液的利爪小心缩在爪垫之下,只等着猎物靠近,就发出致命一击。
只是风暴来的远比任何人想象的猛烈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