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平右手紧紧牵着战马的缰绳,轻轻抖动安抚自己的伙伴,左手死死攥在长刀刀柄上,炯炯有神的目光望向前方,那突然出现的黑灰色身影,一个,两个,一千,一万,十万……越来越多身着黑灰色铁甲的骑兵从草原与沙漠的交界线后窜出,紧张地列成阵型,等待着前进的指令。
乐平压低了自己的身型,将自己与战马的全身都藏在茂密的草丛中,在他周围,还有两万名一言不发的靖边军骑士同样隐藏着身型,目光谨慎地审视着对面的波斯军队。
“我们到了,流淌着奶与蜜,黄金钻石铺就的土地!”一阵阵欢呼声传来,乐平听不太清楚,更听不明白波斯语是个啥意思。
但他知道对方来此的目的是什么。
杀戮,抢掠,征服……
乐平甩了甩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红袍黒甲的身影,点了点头,一抖缰绳,战马从草丛中现出身型的同时他早已一个鹞子翻身,飞身上马,挂在马腹左侧的长长马槊被他一把抄了起来,单手擎在空中,飞快地挥舞着韧性十足的长槊。
随着乐平的动作,两万靖边军骑兵几乎同一时间飞身上马,手中短弩马槊就位,排列成锋矢阵型,放下兜鍪的蒙面,一言不发,静静地等待着主将的命令。
波斯人当然不可能忽略从自己对面草丛中倏忽出现的万余骑兵,看他们的架势,似乎早就知道自己的路线,拿在手里的武器虽然没见过,但也能说明来者不善。
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的。
一方红袍黒甲,一方黑灰色铁甲,能够区分身份的似乎也只有战袍的颜色,波斯人也渐渐敛去了喧嚣,整理着队列。
双方就这么隔着百余丈远,相互对视。
三柱香的时间过去了,双方仍然在这沙漠与草原的交界线上对视,没有人动手,更没有要动手的迹象。
但乐平知道是时候了,他的双腿感受到胯下坐骑剧烈的鼓动腹部和胸腔,那是战马兴奋而紧张的表现。乐平不再等待,一把抽出扎在地上的马槊,狠狠向前一挥,一抖缰绳,马蹄踏踏声便从梁军阵地中响起,两万黒甲骑兵如同黑红色的惊雷,劈向波斯人的左翼!
事发突然,靖边军突然间发难让波斯人没有准备的时间,前排的骑士不由自主的出现了混乱的迹象,在指挥官的呼喝声中,刚要策马向前飞奔的波斯骑士惊奇的发现,这支梁军竟然没有选择冲进自己的左翼大砍大杀,而是如同擦边球一般,贴着左翼的骑士奔腾而去。
“刷”,“刷”,飞奔的梁军骑兵扣动了手中短弩的扳机,几乎面对面将弩箭向波斯人的军阵倾泻一空,哀嚎声瞬间想起,波斯人的左翼如同被切开的豆腐一般,刹那间便少了千余人的一块。
乐平并不恋战,他知道自己只是个诱饵,弩箭放完后,他果断带领身后的骑兵向右绕圈,折回自己冲锋的起始点,也不停留,飞一般向凉州境内奔去。
他要将波斯人引到云斌预设的战场。
波斯人在短暂的惊慌后镇定下来,他们在西方征战许久,也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的打法,看着莫名其妙倒下的同伴一个个发出虎狼一般的怒吼,不等指挥官下令,成群结队的波斯骑兵扔掉旗枪,抄起弓箭,呼啦啦向逃遁的乐平部追去。
草原上顿时呈现出一幅相当精彩的赛马场面,二十万骑兵紧紧追着逃窜的两万骑兵,双方在马上相互用不同的语言挑衅对骂,手中弓弩一刻不停地招呼着,箭如飞蝗,每一次射击后都会有不同衣着的骑士永远的离开大部队。数十万匹战马扬起的灰尘遮盖了草原原本的翠绿颜色,甚至让蓝天都有些黯然神伤。
哈扎尔作为波斯帝国的南方总督,很想让队伍慢下来,他只知道自己一行人来到了中原境内,至于大军的确切位置,对面是什么人,他一概不知。
作为老牌世袭贵族,哈扎尔的军事素质是相当过硬的,他知道应该先调查清楚这些再去决定如何进军,但这批敌军实在是狡猾,用一种在波斯勇士开起来是无耻的行为惹怒了二十万波斯骑兵,愤怒会让人丧失理智,尽管哈扎尔仍旧保留着一丝清明,但在追击的潮流之中,少数几个清醒的人想要阻止,是不可能的。
无可奈何又心有不安的哈扎尔就这样被自己的部下裹挟着向南方疾驰而去。
数月以来习惯的黄沙变成了嫩草,沙丘变成了平原,土地平旷,一眼望不到边。
当前方整齐的军阵,飘扬的旗帜和令人目瞪口呆的七座堡垒出现在视线范围之内时,愤怒的波斯人才渐渐慢下了马速。
哈扎尔带着自己的亲随策马来到队伍的最前方,仔细地观察起对面的梁军阵地。
良久,他才出声道:“第一旗团,攻击敌人左翼,第二旗团,负责右翼,重骑兵团,冲击中路,三十分钟内,务必击溃这些步兵,后续部队,在前锋得手之后,立刻开始攻城,拔掉这些堡垒,”他深吸一口气,面上露出了久违的兴奋神色,“开始吧!”
波斯军队的基本单位是旗团,每个团有两万人,基本相当于梁军的半个军,其兵员都是在波斯占领地区里精挑细选而出,经过一年的艰苦训练方才投入战场,战斗力相当强悍。
哈扎尔十分自信,虽然中原人的军队有些小聪明,可在自己二十万铁骑的绝对实力面前,小聪明,小计谋,都是不够看的。
他相信自己很快会把对面的军队碾成粉末。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哈扎尔很快便会为自己的自负埋单,所谓二十万铁骑,在虎狼面前,似乎还不够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