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少庄主。小丫要洗澡了,您请吧。”小丫和少庄主往日见过的女孩子也不一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洗澡之事,一点也不害羞,倒是少庄主的脸有些红了。“十三,走。”可真走出了小丫的房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小丫正笑着等他们出去了关门呢,便又转过脸来,回自己房间等着。
少庄主没想过,一个女孩子吃饭那么快,洗澡却能洗这么久,手里拿着书本,却怎么也看不进去,再看看小屁,小屁却是在写字,那毛笔竖了半天,也没落下去,倒是在纸上滴出一个墨点。
“十三,十三。”
“嗯,少庄主。”小屁慌忙应话。
“再不写字,毛笔都要干了。”
“哦。”小屁看向自己的笔,墨水都滴了好大一滴在纸上,那墨滴在纸上慢慢地晕了开来,像一颗石子,投入湖面,荡起的水波。
小丫终于出来了,这番梳洗之后,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头发简单地梳了两个小辫,垂在肩上,一身衣服一换,原来的粗鲁丫头,此刻竟像一个大家小姐一般,少庄主从没觉得,这屋子这么明亮过,他第一次觉得,在山庄里呆着,也不错。
小丫转了一个圈,很喜欢身上的衣服,对少庄主道:“少庄主家里真富有,一个丫头穿的,竟比外面小姐穿的还好。”说罢,蹦跳着走到少庄主身边:“请问少庄主,有何吩咐?”
“你,”少庄主脸红了,“你站过来,磨墨,我要写字。”
提笔就是两句诗:“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这是什么意思?”小丫问。
“这是,这是在写一个很美丽的女子,看到了鲜花,就会想起她的脸。”
“少庄主也有思念的女子吗?”
少庄主看向小丫,小丫却睁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看向他,把笔丢了,闷闷不乐起来。
小丫见少庄主不高兴,走到小屁身边,“咦,这写的是什么啊?”
小屁脸一红,赶紧把笔和纸收了,他的书法本就没少庄主好,此刻,又只有一个墨点,羞死人了。
“你的功夫真好,可不能远离少庄主。”
“嗯?”
“若是有坏人,有你在,少庄主和我就不用害怕了。”小丫笑着跑回少庄主身边。
小屁笑笑,这就是他的职责,保护少庄主,不禁又疑惑,为什么同样是一般大的孩子,贵贱却有如此天差地别?
这是小屁进山庄后最烦躁的一天。
今日晚上回房间休息的时候,小屁也有些木木的,眼睛也没看前方,只是顺着路前走。不知不觉,转到一处院落,看着甚为清雅,正欲转身,却隐隐听见里面传来女人的笑声,“先生,喝酒。”“好好好,我喝,我喝。”这,是先生的声音!先生不是满口仁义道德吗?怎地也这般轻薄?小屁一时好奇,见四处无人,便轻轻跃身到屋顶,掀开一块瓦片往下看。
先生坐在太师椅上,一个身着红衣的女子正偎在他身上给他喂酒。先生喝的高兴,冷不丁就亲了那女子一口,“先生,”那女子娇滴滴的,声音甜的仿佛要化了一般。“先生,再喝。”“不喝了,这酒,哪有你好!”先生把那女子放自己腿上坐好,便按住那女子,“啊——”那女子惊呼一声,身体便被先生摆弄着一上一下。“嗯——欧——欧——嗯——”那女子轻声尖叫起来,说不出的撩人。听到那女子的声音,先生更来劲了,许是有些不方便,索性将那女子放在地上,骑了上去……
小屁看不下去了,悄悄从房顶上跃下,原以为先生是个正人君子,却也不过是个色鬼,不过是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罢了。
小屁寻着回房的路,却觉着越走越不对,心里开始发慌。听见前面一群人声,悄悄躲到树上,唯恐又不小心碰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
一个老头带着枷锁被拖着往前走,那老头似是舌头被割了,口里流出好多血,虽然说不出话,眼睛却恨恨地盯着,一个戴面具的人说:“行了,剩下的由我们来办,你这次有功,庄主不会忘了你的。”
“谢大哥。”一个黑衣蒙面的人说道。朱子云!小屁的心激动地扑通扑通地跳。见那群戴面具的人走远,只剩下朱子云一个,方从树上跳下来,还没站稳,朱子云的剑就架到了脖子上,冷冷地道:“什么人?”
小屁激动地喊道:“朱子云,是我,是小屁啊!”
“小屁!”朱子云收回剑,看了小屁的衣着,疑道:“你一个护庄的侍卫,怎地走到这儿来了?”
“我糊里糊涂地就走来了,这样也好,要不,还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你!”小屁很高兴。
朱子云向四周看了一下,“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山庄里晚上都点有灯笼。穿过明明暗暗的树影,小屁跟着朱子云走进了一个房间,到了这时,朱子云才放松下来,开始好好和小屁说话。
“这里是我的房间,我现在是暗卫,暗卫住的院子和侍卫住的院子背靠背,只是院子正门隔得甚远,彼此都不通消息。”看着小屁有些疑惑,朱子云解释道。
“那这样,我要是想你了,只要翻过院子就可以。”小屁欢喜地说道。
“你这么笨,都不明白你怎么出师的。”朱子云笑了,“若是我夜间有任务,你翻过院子只会招致杀身之祸。若无我接应,夜闯暗卫院子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
“那,我们相见,岂不是很不容易?”小屁沮丧了。
“倒也不是,你若在房间,可以做个标记,我去找你比较方便。”
“这还差不多。”小屁满意了,想起刚才看见的老头,问道:“刚才那个老头是什么人?好像挺重要的样子。瞧着武功不低,是被你抓到的吗?你的武功现在多高了?”见到朱子云,小屁就像见到了家人,问题一个接一个地冒了出来。
朱子云沉着脸,不说话。小屁察觉,“不方便说就不说了,见到你,我非常高兴。”
“那个老头,是我师父。”朱子云开口了,却一脸痛苦之色,“师父是被我亲手抓回来的,他想跑,他想离开侍剑山庄,却被他最后一个徒儿给抓了回来。你现在还很高兴见到我吗?”
“我还是很高兴见到你,这不能怪你。他跑了,自然会有人去抓。你是最合适的人,至少是最合适打击他,吸引注意力,降低他戒心的人。如果你不这么做,会有更厉害的人去抓他,你也不会好过。”小屁看见朱子云的痛苦,只恨自己没法分担,将自己的想法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希望朱子云不要介意。
“小屁,”朱子云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些,“除了你,还有谁会这么说?”
“正常一点的都会。”小屁笑了,“我们现在所做的事,有几件是能由自己做主的呢?”
“对啊,身不由己,我讨厌这样,我们当初学武的时候,可是想仗剑江湖,快意恩仇的,可如今,生死好恶全不由己,师父想摆脱受人控制的状态,却被我亲手抓了回来,就算你理解我,可我仍旧是个坏蛋。”朱子云越说越痛苦,用手使劲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不要,不要。”小屁抱住朱子云,“我们活了下来,我们学到了武功,我们一定可以有仗剑江湖的一天。我们好不容易到今天,我们绝对有理由去期待明天!”
“对,我们可以有明天。”朱子云看了看小屁的号码牌,“十三,你现在是十三。”朱子云指着自己的肩膀道,“你看,我这里也有一个,不过,是刺在身上的,刺在身上,就一辈子也洗不掉了。”
小屁顺着朱子云的手看去,一个触目惊心的“九”字,像一只丑陋的爬虫,紧紧地咬住朱子云的肉不松口。
“九号,就是我的名字。时间久了,还以为自己从来就只是九号,若不是遇见你,我都要忘记自己了。”朱子云看着小屁,慎重地说道,“侍剑山庄是一个很神秘的地方,和官府也有勾结,这里高手如云,想脱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就算侥幸离开,也会受到追杀,若是没有必胜的把握,千万不要尝试。”
“嗯,”小屁重重地点了一下头,“我们才十几岁,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我们要一起离开,一起去行侠仗义!”
两人谈了许久,直到夜深,朱子云方送小屁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