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史建安奇计收时迁。
时迁道出来历,说:"小人姓时名迁,高唐州人氏。父母早殁,从小流浪,四处学艺,学得一身飞天遁地的轻功。说来惭愧,小人别无所长,只做些飞檐走壁跳篱骗马的勾当。江湖中人送我一个外号,叫做鼓上蚤。各位好汉,实不相瞒,我虽是偷鸡摸狗,却从不伤天害理。骗人钱财之后便扬长而去,绝不取人性命。因生活所迫,小人还曾经做过掘坟盗墓的蠢事,不想那是副富贵人家的坟穴,官府追究下来,小人因此吃了官司,在蓟州府里落狱,后为恩公杨雄所救。小人感激不尽,追随恩公,两人同上梁山水泊,投靠大头领王伦。谁知那王伦是个势利小人,知道我的出身后,嫌弃我是个鸡鸣狗盗之辈,将我大肆羞辱。我深知自己身份低贱,不敢还口,任由他言语相加,只一心想留在水泊梁山。那王伦见我固执,便使一计,要我在半个月之内凑得五千两银子,作为入伙资费,否则便要将我赶出梁山。今日已是第十四日,小人无奈,只好出来作案,不想遇上好汉,栽了跟头,实在惭愧得紧!"
陈达一听,火道:"俺也听说过水泊梁山,只晓得那里方圆八百里,河深芦苇密,山高好汉多,官府也奈何他不得。本也打算去投靠一番,想不到当头的王伦却是如此个猥琐小人!"
史建安恍然道:"原来现在还是王伦在梁山当老大!我还以为是宋江呢!"
"哪个宋江?莫不是山东及时雨宋公明?"朱武问道。
史建安点点头,道:"正是此人!"
"神机军师"朱武笑道:"宋江远居山东,在职为官,哪里会是梁山龙头呢!"
史建安淡淡一笑,也不说破,道:"时迁,如今时限已到,你却还未凑够银两,你作何打算?"
"小人自当赶回梁山,听候发落。要留要走,再由不得我!"时迁颓然道。
史建安缓缓道:"不若洒家赠你五千两银子,让你回去交差,如何?"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陈达不明所以,但自从跟了史建安,发现史建安言行举止皆饱含智慧,此举必定大有深意,故而隐忍不问,静观其变。
时迁大惊道:"使不得!使不得!万万使不得!我今日身陷于此,颜面尽失,好汉肯放我走,已经是天大的恩情,我岂敢再奢望五千两银子?好汉情谊,时迁感激在心,这笔财宝,小人是万万不能接受的!小人这就回去,等候安排!"
"请恕我直言,你这样回去,多半凶多吉少!"史建安道。
时迁惨笑道:"小人又何尝不知呢?"
"那你还回去做甚?自找别处,继续飞檐走壁,岂不痛快?"史建安道。
时迁忧郁道:"小人新近官司,又谋生乏术,天下之大,除了梁山,怕是没有我藏身之处了!"
陈达脱口道:"既是如此,你何不跟随我们大头领,闯荡天下,开山立业?"
"大头领?"时迁疑惑地看着史建安,道,"敢问好汉尊姓大名?"
史建安道:"洒家姓史名进!"
时迁浑身一震,道:"莫不是史家庄大郎,九纹龙史进?"
"正是小可!"
时迁跪倒道:"好汉大名,如雷贯耳!小人仰慕已久,今日得见,有眼不识泰山,冒犯尊驾,实在是愚蠢至极!"
史建安扶起他道:"不知者不罪!你我也算不打不相识,有缘相识,你可愿追随我左右?"
时迁道:"时迁愿追随大头领,孝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史建安点头道:"好!我史进又多了一名好兄弟!快快请起!"
时迁起身,叹道:"多谢大头领收领之恩,只是小人技艺低微,怕是不能分担万一!"
史建安笑道:"哎!时兄弟哪里话?所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每个人都有独特的本领,你能飞檐走壁,我等佩服不已,你又何苦谦虚呢?说不定以后洒家落拓了,还指望你去盗些钱财救助呢!哈哈!"
众人欢笑一通,时迁又再拜伏,融入团队之中,琐碎之事,略过不提。
且说史建安一众弟兄,离了客栈,往西而行。这越向西走,便越是北方风俗。渐渐地感到有些南北差异了。史建安世居南方,九纹龙史进也是祖居华阴,可谓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如今踏足这江北之地,看着这平原稻田,自有不一般的景观。
这一日,众人行路半天,渐行渐晚,却早望见一座高山,雄峻奇伟。林木茂密,关口险恶。山下一座密林,老树参天,正不知有多少年轮。
史建安招呼众人在密林小憩,正喝水之间,猛然听得四周杀声震天,马嘶人吼,步伐凌乱。朱武起身一看,却见前方林深处不知何时聚集了一二百小啰啰,正摇旗呐喊。当中一人,骑在马上,红袍绿锈,撇着四尺利矛,摆出个御敌架势。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小啰啰聒噪地喊道。
光是看这架势,不用说,史建安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笑着道:"陈达,你听到了没?这群小啰啰说要我们留下买路钱?"
陈达大笑着说:"有趣!有趣!老子做山贼这么多年,想不到今天也会被山贼打劫!哈哈!"
朱武笑道:"这就叫做终日打雁,想不到却被鹰啄了眼!"
邓斌看看对方架势,道:"看这架势,就知道是群乌合之众,远不如咱们少华山那般兵强马壮,可惜我们不曾带多兄弟,否则有三五十个,便能将他们收拾下去!"
陈达摆手道:"哎!邓斌,你也忒长他人气势了,就这群小啰啰,何须三五十个兄弟?便是我们这十几个人,要制伏他们也是绰绰有余!"
"神机军师"朱武顺道:"不错!不是我托大,这一两百小啰啰,我还不放在眼里!何况还有大头领在此,便是再来多一两百,我也不惧!"
正说话间,那马上汉字举矛遥指道:"尔等听着!我乃二龙山大头领,'金眼虎'邓龙的便是!识相的快快交出银两,本爷可饶你们一命!倘若顽抗不从,杀将开来,定要你们血溅当场!"
史建安从包袱里取出一把银子,放在面前,笑道:"银子在此,有本事的你就过来拿!"
邓龙看见这白花花的银子,双眼发亮,拍马便要来抢。陈达撂了把刀,道:"大头领,且让我去打头阵,教训教训这厮!"
"陈兄弟小心哪!"时迁话音未落,陈达已经旋风般冲出去了。
朱武拍拍他的肩膀,笑道:"时兄不必担忧!我这兄弟,虽然鲁莽粗犷,刀上功夫却着实了得,寻常贼寇,哪里是他的对手?你且安心坐下,看他手段!"
果不其然,陈达舞动大刀,大开大合,耍得眼花缭乱,丝毫不落下风。时迁新近入伙,不知众人底细,眼看陈达武艺高强,招法了得,担忧之心尽去。又想到陈达曾说过自己在史进手下走不过十招,如此说来,九纹龙史进的武功,早已高明到出神入化的地步,天下难逢敌手了!自己能够跟着这样的大英雄开山立业,时迁不由得感慨万分。
心动之间,战场上已经交锋了五六十回合,一时难分胜负。陈达胜在功夫过硬,稳扎稳打,却亏在徒步缠斗,以下攻上。邓龙武艺平平,然而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加上长矛尖锐,故而不落下风。史建安看着战场,指点道:"陈达,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陈达闻言,心念急转,弃了邓龙,挥刀怒砍他身上骏马。那马感觉到危险,侧身一众,闪了开去,马上邓龙颠簸摇晃,长矛变得毫无章法。
如此一来,形势立判,邓龙失去先招,完全被动,陈达得势进击,大举进攻。
史建安笑道:"看来,再有十招,陈达就要收拾战场了!"
话音未落,异变突生。只见陈达挥刀砍倒了邓龙的坐骑,邓龙大惊失色,跌落地下,陈达正要举刀怒砍,忽然远处一支利箭破风而来,去势太急,陈达未加防范,躲闪不及,被那粗箭穿胸而过。陈达大叫一声,躺倒在地。
小啰啰看邓龙被砍翻,一拥而上,要端了陈达。史建安又急又恼,当机立断,大叫一声:"兄弟们,随我杀过去!"
说罢身先士卒,杀了过去,朱武和邓斌随后杀到,时迁和十几个属下紧随其后,众人一拥而上,刀剑无眼。史建安手到之处,竟没有一合之将!一二百啰啰人数虽多,却是乌合之众,被史建安和朱武一冲,阵势大乱。邓斌趁机救得陈达,边战边退。
因为关心陈达的伤势,史建安不敢恋战。杀退啰啰之后,不敢趁胜追击,弃了敌人,护住陈达往山下跑去。
跑了三五里路,只见前面路口处有一家酒店,黄旗飘扬,酒肉飘香。史建安连忙赶了过去,朱武自去叫门。
"店家,我兄弟中了箭伤,你这可有些金疮药之类的?"史建安进门就问。
那店家是夫妇俩,对于这受伤之人,显然见惯不怪,道:"有的!小店开在荒郊,常有客人受伤投店。故而常备药草!"
那妇人手脚极为麻利,除了陈达的上衣,取出箭矢,涂抹药膏,洗涤包扎,不再话下。史建安心下略宽,给些银两,买酒吃肉,酬谢店家,不再话下。
少顷,那店主人道:"客官莫怪!小可斗胆问上一句,这位兄弟的箭伤,可是在那二龙山上招惹的?"
史建安点头道:"正是!店家如何知道?"
店家自介道:"小人原是开封府人氏。乃是八十万禁军都教头林冲的徒弟。姓曹,名正。祖代屠户出身。小人杀的好牲口,挑筋剐骨,开剥推斩,只此被人唤做操刀鬼。为因本处一个财主将五千贯钱教小人来山东做客,不想折了本,回乡不得,在此入赘在这里庄农人家。这个妇人便是小人的浑家。这个拿叉的便是小人的妻舅。"
史建安也抱拳道:"原来是林教头高徒,久仰久仰!"
曹正还了礼,道:"此处离青州地面不远,前面有座山唤做二龙山,山上有座寺唤做宝珠寺。那座山生来却好里着这座寺,只有一条路上得去。如今寺里住持还了俗,养了头发,余者和尚都随顺了。说道他聚集的四五百人打家劫舍。那人唤做'金眼虎'邓龙。此人仗着有几分本领,拦路打劫,洗财劫色,端的无恶不作。两年下来,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汉,良家女子都收掇在邓龙手下。小人开店已久,见过不少逃退之人,识才见兄弟箭伤,如出一辙,故而知道!"
史建安恍然道:"原来如此!邓龙这厮,杀人越货,劫财劫色,实在是可恶!"
陈达伤口已经包扎好了,疼痛道:"大头领,你要为我报仇啊!"
朱武气愤道:"大头领,我们这就去杀他个片甲不留!"
曹正摇头道:"去不得!邓龙吃了败仗,定然把三道关隘掩蔽了!深居不出!此山高耸雄伟,若是端的闭了关时,休说道你二位,便有一万军马,也上去不得!似此,只可智取,不可力求。"
史建安作揖道:"请店家赐教高招,也好叫我兄弟大仇得报!洒家愿许以重金!"
曹正道:"使不得!如此除害之事,小可自当出人出力,岂可收获重金!"
毕竟有何妙计攻打二龙山,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