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六王府
“你是谁?”梦里的人终于开口,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
“我是江如画,我是……花宴。”花宴如此回道。
“我已经死了吗?”她停了一下,似乎是觉得自己问的好笑。
“你……有什么需要我我帮你做的吗?”
她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我不需要你帮我报仇,反正他们不是为了皇位,就是为了我阿爹。”
江如画惊讶,世人都小瞧了花子徵此人,她不去做,不是因为她不能,而是因为她不想。
她说:“我后院那些小郎,你若喜欢,收用就收用了,你若不喜欢,遣散了就是。”她不在意道,“但是,哪怕正夫进门,你也不能让少霄受委屈。”她像在交代后事。
江如画沉默,她不懂这世间的情啊爱的,她作为一个生物人工智能,感情这种东西只是衍生品,不是必须品。
江如画想拉住她,花宴也把手伸过来:“这是你的记忆,你的生活。”
江如画感觉到自己眼前出现一道强光,纷乱的思绪中,数据快速的运转起来,她感觉到了花宴的喜怒哀乐,从花宴小时候开始流转的时间,她看见自己的母皇掐着一个女人的脖子,杀死了她,而那个女人临终前,一直用那种满足解脱的眼神望着她,望着,望着。
江如画听到了花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是女皇幺女,女皇不知道。”
她惊,她喊:“花宴!”
回答她的,只有荒芜和寂静,她猛坐了起来。
她醒了。
少霄趴在她的床边,以一个极不舒服的姿势半躺着,此时也被她的动作惊醒。
少霄见她满头大汗,要去拿汗巾,她却一把抓住了少霄的手,像几年前那样。
她的手无意识的在少霄的脸颊上描绘,似熟悉似陌生。
少霄见她依旧是目光涣散,知她噩梦未歇,他对她道:“小殿下,是少霄在呢。”
花宴匆匆拉好了自己的寝衣,下床走了出去。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了些凉意,少霄见她不发一言,赶紧披了衣物,抄起她的披风跟着她走到了庭院中。
见她一人站在月光下发呆,恐她受凉,走上前去,给她披上披风。
花宴感觉到少霄就在她的背后,她道:“少霄,你再靠近一些。”
少霄走的更近了,花宴隐约能嗅到少霄身上的气味,她轻声说:“再近。”
少霄的呼吸就在她的耳边,她顺势向少霄怀里一倒,少霄稳稳的接住了她,拥进怀里。
她脑子里久久地回响着花宴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不是女皇幺女,女皇不知道。”
她回头,一口亲吻在少霄的唇上,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生涩,少霄有些奇怪的想,若真想要为何不直接留在寝房里,若要在这里……他耳根有些发烫。
谁知花宴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做。
花宴停了下来,在庭院的小几旁坐下,一只手在他的腹肌上无意识的摩挲——这是她这几年想事情时的习惯,自生辰宴后就很少这样,少霄也不去打扰,只静静地任她作为。
花宴忽然道:“回去睡觉。”
她说去睡觉就真的去睡觉,少霄这夜没有再睡在外间,花宴的手在他怀中摩挲着,直到睡着,花宴还是花宴,但又不是花宴。
翌日。
花宴昨晚睡的很不踏实,精神极为疲倦,这一觉就睡到了接近晌午。
她测试过,她在江如画那个肉体里的技能几乎都可以使用,而且她从花宴的记忆里读取到了粗浅的内息入门技巧,昨晚在睡眠时给自己下了个定时运转指令,她今早起来发现已经到了某个阶段的瓶颈。
花宴的身体还算强壮,但因为疏于锻炼,想像江如画一样灵活自如还需要一段时间。
按花宴记忆里有限的知识操作,她的内息已经到达了即将突破的状态,但不知是几阶,万幸荒川大陆女子体力不够的时候,可以用内息来凑,但她还是十分不满花宴的身体机能,她可以用精神力要求肉体运转,可以毫不费力的控制细胞的新陈代谢,但是这一切需要时间。
门口传来了压低的声音:“你们轻些,小殿下还在歇息呢。”
说话的是当初胤嘉帝赐给她的四名宫婢之一,四婢分别为东苹、西梅、南杏,北梨,南杏性子机敏,为人稳重,粗中有细,做事也妥帖,开府别居后,花宴的家中大小事务一直是她在掌管。
由于祝掌事属于内宫掌事,不能出宫,南杏便成了六王府的管家,其余三位宫婢也在府里的其他房里任职,后院小郎颇多,几个外管事都不方便,如今后院的管事正是南杏的丈夫。
花宴慢慢的穿起衣服,环顾四周,没有看到少霄,她走出房间,见庭院中居然还有不少人。
她站在回廊路口。
南杏见她笑着向她一福:“殿下万安,宿小郎可真真是主子的贴心人,他说您约莫是要醒,他去给您到膳房请膳了。“她说:“让奴婢服侍您洗漱吧。“
花宴望着小院里来来往往的人群,只见一盆盆稀有的植物被摆在了回廊附近,中间庭院也基本摆满了各类植物。
“主子,芳侍君遣人送了好些稀有的花儿到府上,还差了俩个花匠过来。”
南杏压低声音:“芳侍君吩咐下来,要请大家公子们进宫做客,请主子也和五殿下一起出席。”
她掩嘴笑:“如今因主子您都要娶夫了,芳华殿里更加是要操心起五殿下来。”
花宴看着南杏,问:“少霄呢,怎不见他?”
南杏笑着回:“因现在有外女在,回避了,说是要给主子熬一些补身的汤药。”南杏笑得极其暧昧。
花宴露出了一个有些异样的神色。
花宴手里握着一串珠子,轻轻的摩挲着,这也是花宴身体留下的习惯,她没有刻意去改变,毕竟一个人如果性情大变更容易惹人疑窦。
花宴淡淡的道:“不需服侍我梳洗,让少宵回来尽快来找我。”
南杏躬身应是。
我不是女皇幺女,女皇不知道。
如果不是陛下之女,那么,花宴又是谁?
如果,花宴不是女皇幺女,女皇知道呢?